他刚来阴阳浮阁的时候，没有谁把他当回事，侍者们不避他，闲坐的时候，会说起一些事情。

“你看得好仔细。”墨君圣眉目微动，这正是最后一日见到季狐衣所穿的衣物。

走得这么急，想必是要过问季狐衣的事罢。

月上中天，湖上没有袅袅升腾的水云，只有满盈的鎏金，风来的时候，鎏金崩碎，散作万千明珠滚落。又有高树枝头飞香玉屑，皆委于虬结的桃根下，“临风谁更飘香屑，待踏马蹄清夜月”，浮世盛景，不过如是。

“这便好，冥狩大人惦念公子。”

他轻声说道：“岚殷。”

墨君圣轻叹了一声。他想什么，淮山君也许知道，但淮山君在想什么，他是半点也看不透。

“束起来罢，我要出去走走。”墨君圣道。他将那缵白发络子从匣底取出，浸过灯油，点燃后顺势扔进了香鼎中。鼎中的火烟过后，烧出袅袅白白的灰，被宿茶一浇，氤氲出浅淡的痕迹。

“我是岚殷，还记得我么？”微凉的指尖，顺脊骨往下，很是温存地轻抚着。岚殷，正如其名，是血红升腾的雾气，月色下的勾眉轻笑的确再熟悉不过了。“是呢，你我有缘，缘分还不浅呢。”

但陵寝中是不会有风的，香台上的青烟四下散乱，纠缠着丝缕若有似无的殷色浮光，胎动一般兀自雀跃着——不免疑心，那瓷盒里沉着的，到底是胭脂还是血。

季狐衣的身影转过水榭，再看不见了。云上的眼终于散裂开去，皮鼓缓缓退回冥河，消失的前一刻，还仿佛带着无尽留恋一般，格外深切地看了墨君圣一眼。

但这么说并不妥当，鸦十三，是鸦杀剑化形而成的灵，不是好似，它本就是一把削金断玉的绝世剑。

被说“清高自衿”说得多了，这“温柔”倒是头一回。墨君圣一楞，也不好说是或者不是。“师尊喜爱的弟子，是沉师兄。”

他又说了些什么，季狐衣冷笑着拂袖而去，他静立在那里，只是用眸光追出好远。他看着季狐衣，云上有一双眼看着他，仿佛是抽离出的时空中，他在锦衣的鬼怪跟前，不紧不慢地叙说，末了，又加上一句：“若我说的是假话，尽管把我的皮肉髓骨一齐拿去。”

皮鼓颔首，帷幕上写下的祭文都水一样地朝着她掌心汇去，最后凝成一个细小的印记，缓缓落在墨君圣眉心：“……此契……”

明与暗，常世与幽冥，神魔之间。

邪灵性最狡狯，若是铁了心藏匿起来，怕是谁也寻不见。今虽摄于淮山君术法之威势，暂且不敢造次，但谁都知道，它还在暗处窥视。

墨君圣不明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光，如他所言，将召来皮鼓的咒文念了下去。

面前这位风姿绰约的美人，到底是左手琉璃的首座，还是月下勾魂的邪灵？

“淮山大人待公子很亲近，”侍者道，她朝着墨君圣笑了下，“其他的公子都不被允许宿在黛眉殿。”

墨君圣觉得她说话挺有意思，饶有兴致地问道：“有何说法？”

沉决思一面说着，用指尖细磨着瓷盒里的胭脂，直到它变得黏腻浓稠，看起来和被揉碎的腑脏也没什么两样。被邪灵攫去的肢体就是最好的介质，即便他省去了祭礼，亦得以沟通幽冥。

皮鼓应召而来，与术者心音共鸣，遇心口不一者，皮鼓怒狂，擂天击山崩之音，取祷辞所言供奉之物没入冥河，因此造成的伤口不能愈合，往往血尽而死。

是很寂寞的曲子，能听见空阔的中庭，苍白的高墙，细小的涓流被锁死在沟渠中，一尾鱼逆流而上，却终于疲累了一般，脱力被溪水带往下游，撞进了浮满落花与薄雪的死水深潭。半架在潭上的竹亭上生着或枯黄或翠绿的藤蔓，似乎许多年没有人烟。

“不用跟来。”临出殿门时，墨君圣拿了支玉笛，并未执灯，侍者一礼，在殿后的阴影中隐没下去。

世道变了，如淮山君所说：“在礼崩乐坏的纪元里，连忠厚老实的鬼怪都变得奸诈狡猾起来。”

墨君圣看过去，但见一枚漆黑鎏金的玉珠静静卧在角落，散着冷冷幽幽的光，正是先前沉决思递给他的。

但侍者却道：“我知道，是肌肤之亲。”

墨君圣随意挑了件墨绿色里月白色面的常服，披上银纱，慢慢走过长而狭窄的甬道，那漫长的衣踞便如水一般覆在他身后。

“那是一种鬼怪，着血色的衣裳，在月色下滑动时如山间雾气，最喜吞食人的温度。”

“她将要修成鬼仙了。”沉决思说话间，仿佛带着些许惋惜的意味。

“你的出生好，但邪灵诡谲，墨斜安救得了你么？还是你指望师尊，在邪灵缠上你时拉你一把？”荻草在落下的顷刻便雪一般化去了，更多的荻草却如席漫卷。

皮鼓降临的场面很寻常。

夷幽一礼，跟在沉决思身后姿态从容地退了出去。原先在殿内侍奉的侍者鱼贯入内，点燃了宫灯。借着影绰的光，墨君圣能看见夷幽衣摆上几点斑驳的泥渍。

“倒也无妨，”玉珠落入镜奁阴影中，一声清越脆如匣中剑鸣。沉决思轻笑道：“相比之下，我更想看看，你这身皮囊被撕开后染血的盛景，怎么说呢，一定会比这只手更美吧。”

“冥狩大人回来了，召决思公子过去。”进来传话的是夷幽，他身后，有个端香鼎的侍者低眉顺眼地站着，正是方才给墨君圣梳头的那一位。

墨君圣笑了一下，指尖随着衣裳上的龙身缓缓游移，良久，他方轻声道：“是么？”

“这是龙的眼睛。”她指给墨君圣看，在层叠环绕的云纹中，有一鳞半爪隐隐浮现，且绣在烟云之外的龙目无神，细看起来确然是失落了一枚眼珠。

“日日夜夜在一处……”这样的话，无论怎么说，听着虽有些赧然，却无端让人心口发热。但想起淮山君在日前对局后让他回澜沧京的事，又不免踟蹰不安。

月照之路尽头那道轻薄如烟的影子，欺至身前，入眼的刹那间，薄眉轻挑，柔媚的面容上似隐着摄人的幽怨，昂首侧目，俱是嗜血的笑意。“你生得真好看，我很喜欢你，留下来可好？”

夜色寒凉，斑驳的月光照在前路上，仿佛铺了一层细碎的白霜。道路尽头青烟朦胧，远处的楼阁连绵，如巨兽起伏的脊背，正等着谁自投罗网。

墨君圣冷笑道：“我该说声抱歉么？”

因是武家的缘故，宁氏的陪嫁除了循例的十里红妆，更有十三名兵，鸦杀剑便是其中之一。

侍者轻抚了抚常服上的褶皱，轻笑道：“公子的一切都是由我经手，当然要看得仔细些。”

“因为公子实在是很温柔的人。”侍者这么说着，弯弯的眉眼像是微弦的月。“每次说话时公子都会看着我的眼睛。”就像是幽邃的潭水，一不留神就会溺下去。

定是入了邪障罢，心里这么想着，却身不由己地迎上前，任凭它轻轻搂在肩头，但一错眼，又觉是荻草或是雪，缠绕在身上，冷得几乎连思绪都要僵住。

冥饲皮鼓，是以通冥之术，许以祭饲之物，将之召入现世。此类妖鬼，皆渴望补全自身，故血肉即可，腑脏一副最佳。

“公子是淮山大人喜爱的弟子，仪容要格外上心。”侍者侧过身，撩了撩额前滑落下去的碎发，一双眼似含着水光，向着墨君圣如烟如雾地望过去。

墨君圣微微颔首：“是好些了。”

“邪灵吃人么？”一片静寂中，墨君圣冷不丁地开口问道。那啃噬的声音又隐约响起来，这次目光及处，却什么都没有。

“是你胡诌的罢，并没有这样的东西。”

“‘水鸣不平’，念罢。”他答非所问地回了一句。

成为邪灵也是下场之一。

一侧传来啃噬骨头的声音，顺着望过去，原来是流苏的末端轻轻晃动，刮蹭过竹席，发出窸窣的声响。

殿中的垂幔都阖上了，上正下方，像是一座陵寝，通明的灯台亦熄得不剩下几盏，借着幽微的烛火，沉决思偏着头，凝神谛睨着他那只骨手。

侍者将那如锻垂下的乌发挽成一个髻，用狭窄的竹冠束起，又将细带轻柔地系在墨君圣的颌下。

冥河有鬼，名曰皮骨，乃白骨裹皮化形，是为皮骨如一，若遇不一者则鼓皮而鸣，亦名曰皮鼓。

“冥饲皮鼓之术，墨师弟听说过么？”

活过来的下一刻，是在自己的寝殿中，沉决思背对着他，在帷幕上落下了最后一笔。

沉决思走过来，轻盈当风的衣带像是逶迤在山头的月色，暮霭中，霜雪一般的姿容并未因日光而消融。

“就走。”沉决思道，他朝墨君圣笑了笑，一拂袖，那片桃花瓣便悠悠地落下去。“这便告辞了。”说话间，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走过的时候，正踩在那片花瓣上。

他垂落的衣袖。

思及此处，心底竟微微有些发冷。

鸦十三笑了笑，一双碧眼中的锋锐之气略略散了去，柔下来的眉目宛然，疏离、矜贵，仿佛正是墨君圣记忆里墨正安的样子。“信看了么？”

“什么事？”

侍者旋即正色道：“我先伺候公子更衣。”

“看我作甚？”沉决思轻盈盈笑着，突然冲墨君圣伸出骨手，指爪尖尖，几乎正要戳在那双如漆的眼眸上。

“那并非师尊对待弟子的亲近……”墨君圣莫名感到无奈，与淮山君的房闱鱼水之事，如何能对着个未曾经事的小姑娘宣之于口。

镜奁支得半开，内中盛着些或玉或木的头簪，墨君圣指了支龙首的乌木簪。侍者接过来，将那选定的木簪横着推进发髻中。

“是夫人当年所谱的曲子，长公子竟还记得。”一曲终了，花枝的掩映之中出现了一道消瘦的影子。

“你这里景致好，能看得见活水。”

“烧了。”白灰上浇了隔夜冷茶，撒入寝殿中庭的荷塘里，最终葬身鱼腹，死无全尸。

于是陡然明白过来，这该是沉决思的遭遇罢。

怀着这样的心思，仿佛无知无觉一般地被那自称为岚殷的邪灵拧断了脖颈，头颅飞起的刹那，看着自己留在原地的躯壳，被扯成了碎片，又被狼吞虎咽一样地吃下去。

墨君圣的母亲宁氏出自辟兵府，其家世之显赫高贵，与沧鸾墨氏一般无二。沧鸾墨氏文脉为基，辟兵宁氏则代代都有出任外朝的武官，一门旌表名将无数，亦位在从龙域六世家之列。

“取来看看。”

万物生发。

看着依稀是一位矜持高雅的女子，只是眉目间全然不灵动，呆滞木讷，仿佛是蜡塑的美人。沉决思轻轻叹喟了一声，墨君圣往后依靠着凭几，周遭沉郁的灵压顿时一松。

“我早和执首说过，信上若不是夫人的署名，长公子不

墨君圣不置可否地冷笑了声：“怕是要辜负好意了。”

“季狐衣非我所杀。”

“凤昭公子精神仿佛好些了。”夷幽惯常是滴水不漏的作风，要告退的当口也不忘对墨君圣存问一句。

支棱过来的琉璃骨手，掌心托着一枚漆黑的珠子，似乎是墨玉磨成的，在镂空后填入鎏金的云纹。“黑金很配你，这样好看的珠子，弄丢了可惜。”

烧着地龙的殿内温暖如春，慵懒之下，思绪仿佛无着无依一般地散漫出去：月下血红的雾气，云上青绿的鬼眼，风中苍白的骨手……继而想到，淮山君清楚沉决思的底细么？

侍者道：“决思公子是淮山大人看重的弟子。”

“听说墨氏要接你回去，你说，它会找上你么，凤昭师弟？”浮起的白絮，是冥河之上肆意生长的荻草，洋洋洒洒的，不经意间便被迷了眼。

“北斗酌美酒，劝龙饮一觞，富贵非吾愿，与人驻颜光。”作为人的一生，应该是想着，若是山海倒流，时间回溯就好了，谁会倾慕如驹似箭的光阴？

在此时，忽听闻殿门被轻扣了扣，刹那间，有风声蹭过耳畔，待墨君圣回过神，沉决思已从他的发缕中扯下了一片白桃花瓣。

墨君圣侧目望过去，只见鸦十三抱剑拈花，正一心看着悬在天际那轮浑圆的满月，织雾的辉光底下，那张与他相似的容颜却自带三分锐气，好似剑锋那样清冷凛冽——

真是这样么？姑且这么想罢，哪怕分明知道是两样音色，也不愿过多地去深究。

好像是很随意的一句话，但墨君圣本能地觉得，他所说的并不是潺潺脉脉的林荫流水，而是不舍昼夜的如斯逝者。

真的喜爱么？

“吾……应召……而……来……”皮鼓看向墨君圣，蒙着白翳的眼中似燃着幽光。她面皮上的唇舌没有开阖，低沉的鼓鸣听起来确然是从腹中发出的。

寒意袭入肩胛，随之而来的是肢体撕裂的痛苦。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只断手——骨肉均亭的左手，他的手，淌着血，末端还支棱着筋肉与骨茬。

墨君圣阖上眼，神思仿佛隔在数日之前，湖畔曲折的小径上，他和季狐衣正淡漠地说着话。

踩着层叠的花瓣，绵软的感觉像是落在血肉上，从鲜活到衰败，再到死去。墨君圣将横笛凑在唇边，婉转清丽的音色便如流水般倾逝而去。

白骨如玉，蘸了殷红的胭脂，在墨色的帷幕上写下一道道如血的祭文。

他站起身，将帷幕拉起，昏黄的天光照入室内，被木棂割裂成块块一尺见方的鎏金。推开隔窗，有润泽的草木气息侵入鼻翼，这才知道，原来刚才下过雨了。

譬如说，墨君圣是人，季狐衣是妖，重氏兄弟是土生土长的癸幽，但沉决思是什么呢？好像从未听说过。但总不能是鬼怪罢，行术前未曾作答的话，无论答曰是或是不是，都让人觉得恐惧。

“请鉴言。”墨君圣道，仿佛不知晓恐惧一般，坦然望着那双青绿的鬼眼。

——这是一只年长的皮鼓，至少从修为上来看确是如此。而年长，则往往意味着懂分寸，不会坏了规矩惹出乱子。

忽而，林中风起，水上皱起细碎的涟漪，繁盛花枝托不住风流，万千灵秀便如雨而落。身后，侍者取来一件月白大氅，轻轻地压在他肩上，盖住了数瓣沁香。

“师尊爱重你，我也不与你为难，你可以自己选。”

制式行言：“水鸣不平，鼓擂不一。”再说出诉求，行言曰：“如为谎言，则以自身某处血肉奉上。”

墨君圣道：“我只知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沧海横流的年代，懂得召阴的术士愈发少了，如皮鼓这样良善的鬼怪，若是长久得不到供奉，也许会消散，甚至是坠入不可知的深渊。

“淮山君回来了，再不走，就别走了。”墨君圣淡淡道，挽了个花将手中玉笛别回腰间。

墨君圣看着沉决思，总觉得，那张细致的面皮底下，早就没有血肉了，掀开来的话，只会看见森森交错的白骨，或是袅袅升腾的血雾。

鸦杀有灵，得当时墨氏执首墨正安之助化形，生得与墨正安一般容貌，也因此为宁氏所赠，成为侍候墨正安的剑灵，墨正安逝世后，它便跟了墨斜安，专司过问一些墨氏的要紧事。

哪里来的切切私语呢？缥缈的风声中流转着嘈杂的鬼唱，好像看见月华照亮的路上有细碎的磷火，仿佛铺满了剔透的琉璃片。别是碾碎的骨头罢，莫名想起沉决思的骨手，心中不禁沉了下去。

“什么？”淡淡的两个字，没有语调，更没有情绪。沉决思侧过身，墨君圣看见他正拿着丝绢擦拭着指尖的残红，很像是膳食之后的礼仪。

沉决思不以为意地轻笑了笑。他是下一任冥狩，这是早已定下的名分，淮山君理所当然会庇佑他，只要他不出浮阁，邪灵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知为何，面前分明是纤细劲瘦的腰身，在墨君圣眼中，竟成了血肉模糊的骸骨，及至回过神来，惶惑之余只剩下荒诞。

路上经过季狐衣的殿所，所有的隔窗都透着灯火，看着还如往常那样堂皇，只是有许多乌鸦齐齐列在檐角上，铁铸一般，望过去黑黢黢的一片，让人觉得有些阴沉沉的冷。墨君圣拢了拢大氅，一步一步向着湖心那片雪似的花林走过去。

“仔细到每件衣物的一丝一缕？”墨君圣看着她，熹微的灯火下，侍者的双颊微微泛起薄红。

“便是‘舍得’二字在作怪罢，或硬要说是‘祸福’也行。”

侍者闻言，撩帘而出，不多时便依言取来了一件墨色的常服。

丝丝森冷的幽息搭上清远雅致的线香，平白让人想起竹枝上轻浮的薄雪，撩动纱幔的风不知所起，浅送着淡淡的铁腥气，污秽像血又浑浊似泥，耳际仿佛流着泠泠汩汩的声响，于是墨君圣便知晓，那头是冥河。

是生吞活剥了什么？

“公子。”侍者将香鼎放在案几上，走过来轻拢住墨君圣的长发，略迟疑地道：“天色已晚，若是公子想要歇息，这头发……”

墨君圣闻言一窒，不觉轻轻咳嗽了两声：“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脑中所想的仿佛愈加荒诞了。但墨君圣却觉得，如果这荒诞才是真，也不妨让它继续荒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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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重并不等于喜爱，若是喜爱的话，就要日日夜夜在一处。”侍者说着，“夜夜”两个字的音格外咬得重了一些，墨君圣品出了意思，却和没听见似的，神色还如常道：“既然闲着，就把这枚珠子缝回去。”

没有来袭的寒风，没有曳动的烛火，突然就看见空中不知何时浮着些虚影。虚影渐渐凝实成聚拢的织锦，原来是盖住头面的衣袖，待得连袖口上微末的花纹也能看得清楚，一个苍白的头颅就从层叠散开的锦绣中探了出来。

沉决思坐正身子，宽大的衣袖垂落下来，将那只巧夺天工的骨手遮住了，他一半的面容被埋在暧昧不清的黑暗中，另一半却还是神色如常地看着墨君圣。

“诶，这珠子，似乎是公子一件常服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