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吗(1/10)111 对哥哥见色起意
“江榄,快点!”
杨美尖锐的声音在人挤人的高铁出站口乍起,江榄推着黑色的行李箱,被人群挤得和她隔了五六米远。
离杨美近些的路人被这一嗓子喊得耳膜快碎了,有意让出了点缝隙,江榄一路跟他们说着“不好意思”走到杨美旁边,路人这才发现这位河东妈妈竟然有个宋玉儿子,小白脸瘦高挑儿的,漂亮得像个姑娘。
下了高铁,杨美就叫了车带着江榄去了自己娘家,她娘家离市里近些,先去江榄舅舅家住一阵,等过了年租好了市七中附近的房子母子俩再搬过去。
江榄一路看着车窗外,手机的定位从江府区进到了青汇区,他知道那个人的大学就在青汇区,可直到定位变成了凤宁县,杨美也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看来还是没打算和哥哥重修母子情分啊,江榄想。
他把手机歪向自己,以一个杨美看不到的角度,点开了相册,翻出来的照片明显是偷拍,画面上一个清瘦的男生,穿着单薄的黑色外套和黑色长裤,手臂上绑了一节白麻布,看起来疏离地站在人群外,可眼睛却确切地看向某处,神情悲伤。
江枝。
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人的名字,以前的日子里,在不知道默念到第多少遍的时候,他突然平静地接受了他们有着同一个姓的事实,江枝,江榄,他们是兄弟,但那又怎样,他反正为自己辗转反侧无法解释的情绪找到了答案,那就去做,他告诉自己。
点开微信,一年前才加上的江枝被他置顶了,江枝的头像是一片深蓝的银河,不知名的星球上一只踮着脚的猫,江榄不知道这图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一年前他主动加江枝的时候,对方没有拒绝,他看到头像后脱口而出:“猫?”
“嗯。”
这是这些年来他们唯一的对话,除了他开头的一句“加个微信吧”,一人一个字,扯得很平似的,江枝“嗯”完,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转身走了,他其实想和江枝说几句话的,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叫住对方,叫“江枝”?还是,“哥”?
一年前他回来奔丧,死的人是他们两人的爷爷,除了那次外他几乎没回过老家,他跪在灵堂前,已经想不起自己亲爷爷长什么样子,江枝跪在他旁边,单薄颤抖的肩膀,一直低着的头,好像下一秒就能在他低垂的眼睫下等到他落下的眼泪。
然而跪到最后他也没有等到,江枝站起来,眼睛红红的,走出门去。
他跟了出去,但没有跟到底,江枝是到院子里把地扫干净,白日里散落的屑纸,人群踩踏后的狼藉,在月光下回到最初。
他站在门前,才发现夜深露重,江枝穿得很少,刚刚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在抽泣还是冷。
“儿子,快去睡吧。”江华明起身走了出来叫江榄。这一声响起,江榄看到江枝明显停了一下手中的动作,随即又立刻扫了起来。那一秒不到的停顿,江榄知道,不仅因为突然响起的声音,还因为江华明口中喊的儿子这个词,虽然只是在喊自己,可却不小心把江枝也包括在了内。
江华明揽过江榄的肩:“走,我带你上楼。”
第二天早上爷爷下葬,因为是春节过后,江华明急着回去工作,晚上就得带着他回广城了,江榄一路跟着上山,到了山坡边的路上,他才看到江枝站在一群亲戚那边,隔着人群,江枝看着将要埋葬爷爷的山坡,他看着江枝。
接着他拿出手机,假装对准人群,骗过所有人,虚焦掉其他东西,只有江枝清晰在他的镜头里,然后按下。
临走时才加上的江枝,此时仍静静地待在他的列表里,实际上俩人从一年前加上后就没有一个人说过话。
和并不拒绝他请求的原因一样,江枝同意加他的原因,也不过是血缘。血缘能提供给他们的开场白,比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开场白还要少,陌生人可以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亲兄弟之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不够熟悉,也不够陌生,说什么都啼笑皆非。
“看什么呢儿子?”杨美突然侧过头问。
“没看什么。”
他们走的国道,窗外是在广城没怎么见过的村镇,稀稀落落的,充当了一路苍凉的人烟。
“等过了年,你就在这边读书了。七中在成柯市排名不错的,联系的人说你进去前估计要先考个试。”
“嗯。”
“这个假期不要太懒散了,开学考进实验班,最后一年再辛苦冲刺一下,是吧?”
“嗯。”
放心自己这个儿子的杨美不再说话,专心看起路来,嘴里不时自言自语着“变化真大啊,都看不出以前的样子了。”
江榄心里有些毛躁,他在网上查到江枝的大学已经放假半个月了,江枝现在不寄宿在他们大伯家了,应该也不会回他爷爷家,不知道是留在学校还是去了哪。
“妈。”他开口,“你知道江枝现在在哪儿吗?”
杨美闻言顿住了,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儿子会提起江枝,她脸色不太自然:“你问这个干嘛?”
“他不是也在这里吗?”
车辆转过一个急弯,路过一座嶙峋的山体,光秃秃的,贫瘠得像不曾有阳光照射过似的。
“哼。”杨美坐稳后从鼻子里出了口气,“他是在成柯市里上大学,那就是在学校读书……”
“妈。”江榄打断她。
“我都放假了。”
“噢……”杨美被他提醒,自己也发觉答得离谱,有点心虚。
江榄见是这样,不抱希望地,问:“哥不和我们一起过年吗?”
这次彻底没了回答,江榄的心一下分不清是为了谁,难过得像是深幽谷底的花,凉意渗进薄薄的花骨朵,里面的花蕊打了一个没人看见的冷颤。
江枝不在学校,他只留校了一个多星期,把需要的实验进度完成后,就回屈津县了。被江榄否定掉的他们爷爷的家,就是他现在待的地方。
从十二岁起就照顾他的爷爷去年冬天去世后,几十年的老木屋就没人常住了,只有他暑假住了一阵,现在放寒假了,他又回来住。
木屋潮湿,容易积灰,他把里外都打扫了一遍,就当提前为过年除尘了,把几处木门窗都打开,端了爷爷亲手做的小木凳,坐在大门旁边,感受着风绕过自己,再往屋里穿堂而过。
手机弹出一条消息,没有备注,不知道是谁问他现在在哪里。
点开对话框,还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既没备注也没有聊过天,他毫无负担地:你是?
对面没有立刻显示正在输入,他等了几秒后想把手机关掉,那边才发来两个字:江榄。
江枝的脑子一下子涌进了许多东西,他从一堆褪色的记忆里挑拣出弟弟这个词,从一堆复杂的情绪里拉扯出难得两个字。
江榄,要不是去年爷爷去世,江枝几乎快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原来他已经长得很高,和自己差不多了,是还没有满十八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漂亮。
十二岁以前,江枝的生活里每一天都有这个小他四岁的弟弟,十二岁之后,弟弟就不存在在他的生活里了,应该说,是他从弟弟的身边消失了,小孩子忘人很快,这么多年,到今天,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现在在哪儿?”
江枝想了一下,发:我在老家。
他不知道江榄和杨美回老家了,没有人和他说,他只能回答老家,他一直没离开过的。
——老家哪里?
江枝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继续问,可能是有什么东西需要他寄去吧。前几年有次江华明给爷爷打电话时需要放在老家的证明材料,就是他拿着到县里去寄的。
——爷爷家。
江枝往日里提到爷爷,说的都是“我爷爷”,这次他不能在爷爷的称呼前加上“我”,江榄也是去年回老家奔了丧的,那是他们两人共同的亲爷爷。
江榄抓着手机,没有再继续发消息了。江枝现在竟然住在那个老木房子里,他想起来去年丧期几天,他就睡不好了几天。那个木屋遮光很好,灯却用了不知多少年了照不亮多少,晚上睡觉的时候屋子里都是不知哪块木头腐朽了的味道,困扰着神经难以入睡。
一个人住吗,不害怕吗,为什么不住别的地方,这些问题敲击着江榄的脑子,可问哪个都不合适。
车开进了一栋独立楼房的院子,屋里的人听到车的声音,赶忙出来迎接,最前面的就是江榄的舅舅杨安,他比杨美小了差不多十岁,这些年靠着姐姐的帮助在老家也算是赚到了点钱,几年前娶妻生子,住在父母给的房子里。
杨美带着儿子来住些日子过个年,他不敢不欢迎,他上前就要接过江榄手里的行李,被江榄避开:“我自己拿,舅舅。”
杨安也没坚持,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自己这个外甥,不由地夸道:“小孩变化真大嘿,这外形儿真好。”
说完看到自己姐姐行李也不少,立马马屁地过去帮忙接过来,然后把两人迎进屋。进屋后看见自家媳妇还在沙发上坐着逗孩子,他把行李一放:“哎!怎么还没倒两杯水啊?”
杨美也不拘礼,坐到孩子另一边,逗了两下孩子,看见江榄站着没动,把他招呼过来:“来坐了休息会儿,这是你舅妈。”
“舅妈。”江榄喊了一声,但没坐下,转身道:“我想洗个澡,舅舅。”
杨安给他指了卫生间的位置,顺便领着他到收拾出来的房间,告诉他可以把东西放这儿。
江榄没打算把东西都拿出来,只拿了几件衣服进了浴室。
淋浴头洒下热水,氤氲了浴室,镜子也模糊了,江榄抹了一把湿掉的头发,擦掉一处镜子上的水雾,凑近看自己耳朵。
他们是亲兄弟,耳朵应该会长得像,江枝耳轮处的软骨细细的,耳垂上一个小圆圈,银色羽毛状的耳饰垂在细碎的发间,扎眼的帅,和自己不像。
江榄想着江枝的样子,只觉得身体内一团火渐渐起来了,涌向某个地方,又让他整个身体都像在渴求什么,手指微微发抖,他闭目定了一会儿,抬手把淋浴往冷水那边调。
“喂?你跑哪儿去了?”
杨美在自家弟弟家睡了一晚起来,直到中午还不见江榄起床,去他房间叫他吃饭,才发现人没在房间。
“我来找朋友玩了。”
“你在这边能有什么朋友?”杨美压根不信这话,自己家这个儿子都没怎么回过老家,上哪儿冒出来的朋友。
“去年认识的。”江榄站在路边,打算挂电话了,“我过几天就回去。”
“什么……”杨美还想接着问什么朋友,就被江榄挂了电话。
江榄先斩后奏,大清早就起来,跟着手机导航,到了汽车站,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屈津县,再在车站前拦了辆车,现在已经到了江枝住的地方。
他推着行李箱,经过几户人家,都闻到了饭菜的香气。有人在院里问他是哪家的,怎么没见过,他不知道他爷爷叫什么,就说自己是江华明的儿子,才有人说,噢,经常不回来那家的。
江榄记性不错,没有问什么人就走到了爷爷家。其实也因为附近人家都住的砖房,只有这一间木屋,所以比较显眼。
行李箱的声音停在了院子里,江榄见到门没有关,先走了进去。
方才在院子里就飘散着的香气,进门后变得更浓烈,只是里面的人可能喜欢吃辣,空气里的辛辣呛得江榄直咳嗽。
“咳咳!咳咳!”江榄记得平时杨美做菜也放辣椒,但没这么辣。
他捂住嘴巴,边咳边往里走。厨房在屋子的最左边。他走到一半,还在炒菜的人发现了他,关了火,走出来看是谁。
江榄忍不住低下身咳了几下,抬头就看见江枝站在门口看着他,像看一个随意闯进别人地盘的不速之客。
“你……”江枝开口。
“咳咳!”江榄别过头去,躲避了江枝质问的目光,因为演的成分不多,所以咳得生动又自然。再转过头时,眼睛里的泪花更明显了,虽然是被辣椒呛出来的,但能派上用场的眼泪就是好眼泪。
江枝见他这么难受,先不问了,道:“你先出去吧。”
然后转身开火,又翻炒了几下,把菜盛了出来。
菜端上桌,江榄已经把行李箱从院子里拿了进来,靠在沙发边。说是沙发,其实就是两条长排带靠背的木椅子,上面铺了一层绒布。
“吃饭了吗?”江枝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江榄。
“啊?没。”要不是江枝问,江榄都忘了吃饭这回事。
他抬着头答,确实像一路过来刚到,脸被冷风吹得更加白,鼻尖也红红的。
“先坐会儿吧。”江枝又转身回了厨房。
江榄没再过去,听话地坐着,环顾四周墙壁。很多年的木头了,现在依然能看到上面紧紧勒过的痕迹,他抬手敲了一下,木头发软,几乎没什么声音。
屋子也很小,几步的距离,他记得去年这个小屋子里看着总是挤满了的,实际是没几个人,就站满了。
桌子对面有个低矮的柜子,上面摆着老式的电视机,厚厚小小的一台,和广城家里又大又薄的液晶电视大相径庭。屋子里暗暗的,窗子做得小,漏进来点儿可怜的天光,江榄左右看了一会儿,眼睛就开始有点痛了。
他找了一下,在沙发旁发现一个开关,“叩”一下,屋里瞬间就亮起来了,就是窗子太高太小,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丝丝的香味传来,江榄闻出是炒鸡蛋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江枝就从厨房端了两副碗筷和一盘番茄炒蛋过来了。
电饭煲在电视机旁边,江枝背对着江榄盛饭:“知道水龙头在哪儿吗?”
“知道。”江榄老实回答,去年他待那几天总归是洗过手的。他去了之后后转回来江枝已经坐下来了,在夹那盘干辣椒呛白菜。江榄也端起碗。
“你怎么来的?”江枝平静地开口。
很好听的声音,不是特别低沉的闷嗓,而像是口中含了一颗撒上盐霜的青梅,听起来咸涩,诱人。
江榄喉结滑动,夹了一筷子鸡蛋,答他:“和妈妈一起,她现在在舅舅家。”
番茄是酸酸的品种,鸡蛋炒得很嫩,裹着番茄炒出来的汤汁,特别开胃好吃。
“什么时候走?”
江榄愣了一下,看来江枝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看向江枝:“不走了,我之后就在这边读书然后高考。”
江枝的神情没什么变化,噢了一声。
江榄不死心,继续盯着他:“你高兴吗?”
对方终于挑了一下眉,知道江榄盯着自己,抬眼看了回去:“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炒的菜很好吃。”江榄不正面回答这个呛人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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