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友人自然没回答他，只是笑而不语，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玩家穿出了一条直线、已经破破烂烂的迷宫，它显然已经元气大伤，不少迷惑程度比较轻的猎物也被放了出来。

“我感觉你见过很多人，”长发男人快走几步跟上了玩家的步伐，他轻叹着，言语带着试探的暧昧，“不知道我能不能在你的记忆里留下比较深的印象，就像他一样。”

穿了制服的玩家没有丝毫放慢脚步的意思，他的回话随性，一看就是没怎么经过思考，纯粹而真心的回答：“他为我而死，但是我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

他身上矛盾的特质让友人有些着迷——一方面为那个幻影惋惜和敬重，另一方面却把如此在意的人忘却，连提起时都不带有多少阴霾，这种两方拉扯却又平衡的感觉是常人难以复刻的。

莱伊只觉得背后一阵恶寒，他瞥了一眼笑眯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友人，只想快点把任务过完好赶紧甩开这个跟随npc——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各种意义上的不妙。

待他们到达魔王城，周围的环境已经明显暗下来了，玩家显而易见的不太喜欢暗色调的环境，亮着一个光球把这一块阴森森的地照得宛如白昼，

，就这么顺风顺水地进了城堡的大门。

他能抄的作业也到此为止了，再往后的就是ai根据玩家的行为判断衍生出来的剧情了。

【存档存档存档】

【冲！】

【喝水助手提醒你，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你需要喝水了】

伴随着玩家落在skip上的动作，友人与侍从无意义的寒暄飞速跳过，玩家抬眼，与座上的面无表情的魔王对视。

深紫色的卷发，异型的瞳孔，卷曲巨大的角，男人披着厚实的不知名兽皮制作的披风，手托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的人。

很难想象做出那张有趣的地图和趣闻是这个人创造出来的，勋章之类的？感觉当旅游景点还不错。”

虽然下界几乎是黑暗堕落的代名词，但在有能力自保的情况下，这里几乎是好奇者的天堂——特殊功能的新药物，更丰富的人种，更自由及模糊的善恶。

任何由自己决定到这里来的人都不会后悔有这么一段经历，不一定美好，但绝对宛如这里的天空一般瑰丽神秘，隐性黑暗的规则总是带着诡异的吸引力。

玩家抬头与魔王对视，笑了起来：“我通过了吗？”

“跟我来。”

【啧啧啧不开邪神线他根本没那么和善】

【在？你怎么知道我在魔王线卡关了】

【真有笨比打不过魔王啊】

【哦，你们强度档最高贵是吧，看不起生活玩家？】

【真优越啊，打个魔王就跳成这样】

“总感觉你们最近火气有点大？”莱伊见怪不怪地把发弹幕的等级又往上提了一下，筛去了一片复读机弹幕，“之前都是对着我挑刺，现在就变成互骂了。”

【属性大爆发了是吧】

【笑死】

【最近开始打仗了，大家都有火气】

【要吵去论坛吵，别在直播间搅浑水】

【说起来主播是哪个星系的？】

“星系？”莱伊站定，等魔王去里面拿武器，诧异于弹幕突如其来的问题，“太阳系？”

【主播你别给他们暴露你自己的信息】

【「sc」拒绝开盒】

【「sc」有好多太阳系呢，你是哪一个】

【别问了】

【你们不会觉得自己很幽默吧】

——大家都是太阳系的，这么一个星系是怎么能开盒开到家里的……还有最近在打仗是怎么回事？

他现在在游戏里，也没法直接登网页去看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国家大事，只是心里觉得不对，便反问了一句：“你们是什么星系的？”

【打算去旅游？】

【雅丽9号星系主播感兴趣吗？我们这里流星都是粉的】

【仙玉星系植物很多0v0主播考虑一下】

【全是毒的地方就别推荐了吧】

【感觉主播精神力还蛮高的，应该不怕？】

哇哦。

看他们编得这么顺畅的样子——

官方总不至于是为了给玩家多人互动的体验，增加了这么多网友ai吧，甚至各种各样的攻略都做出来了。

“……你们等等啊。”莱伊咬了咬指尖，开始打字在公屏上。

以前ai刚出的时候，他觉得慢慢聊天培养感情麻烦，就经常利用ai难以拒绝客户的命令的漏洞间接提高对方对自己的好感度，虽然玩坏了不少ai，但是对于利用特殊字符输入自己命令这件事倒是得心应手。

这个漏洞在如今的高智商ai上也存在，也算是一种人类的保护机制，大家心照不宣地利用这一个特性满足自己的小癖好。

弹幕的反应也如莱伊所料，他们刷起大片大片的问号，完全没有理解公屏上的「不许刷问号」的命令是什么py，甚至有人兴致勃勃的一身反骨氪了钱丢一个巨大的问号遮住了莱伊的脸。

三秒钟过去了，问号没有停止——这个时间对于有这种处理速度的ai，足以把这个特殊指示过了成千上万遍，不可能不遵守这个不违反它实际条例的命令。

是真人。

——啊？他穿越了吗？

莱伊可不相信自己有福气让别人花钱做一个“楚门世界”，大脑cpu烧的嗡嗡作响，甚至接过魔王给的武器时表情都有点麻木，拿着匕首就准备去找邪神了——匕首？

【虫女之吻

类型：匕首

特性：每攻击一次给予至少为1的伤害，并给攻击目标附着「虫卵」，「虫卵」上限为99999

虫卵：拥有未知的效果等待发掘】

是新的武器。

“也是吃攻速的，还不错。”绿色的匕首在青年手中宛如乖巧的毒蛇一般游走勾尾，一套试刀的动作丝滑又精湛，“好帅。”

他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压都压不住，明显是很喜欢的样子：“这个武器带的动作好帅！”

【这位玩家，请你克制一点】

【被冷兵器xp气得昏迷】

【冷兵器怎么你了？就要冷兵器就要冷兵器】

【我觉得主播看奴隶的表情都没有看这个武器火热】

【主播，你也不想被奴隶们知道你对武器爱的不行的事吧？】

【我有证据相信主播是会为了这把武器卡任务的人】

“送你了，”魔王顿了顿，“不会要回来。”

“好耶！”莱伊顿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他哥俩好地拍了拍魔王的肩膀，声音轻快，“你放心，我肯定把邪神解决掉，让你舒服一点，那我冲了！”

“……”

魔族看着玩家离开的背影，歪了歪头，没有殿堂的气势加成，他的表情居然有一些稚童的迷茫和无辜，压迫感一点也不重。

——————————

“有消息了吗？”

“按照画像在数据库找了一些相似的人给队长辨认，私底下也去走访了，要么时间对不上，要么习惯不像。”

“他的眉眼有点像是外国人……不过吴队感觉他的中文很好。”

“再查，另外频繁发生异常区域，继续派人守着，按照新增的受害人继续研究异常扩散的规律。”

“是。“

正在被搜索的玩家踏进了邪神的领地。

之前是有听说过邪神有很多化身，本来玩家以为他会有一套新的皮肤，结果这个boss还是和初见一样，只有上半身胳膊压着地面，丰硕的胸肌，似笑非笑的眼。

“你来了。”他早有预料般盯着对于自己来说过于渺小的人类，语气甚至称得上亲昵，“我等你很久了。”

与之相对的，是毫不犹豫压向玩家的巨大手掌，他甚至没有使多大的力，只是像人类撑地一般把手放上去，然后微微按压。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手底下的土地受不住压迫往旁边移位，瞬间垒出一条手掌型的山脊。

恐怖吗？不恐怖，对于邪神来说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于玩家来说更是眼睛都不用看就能避开的大范围易躲避的杀招。

真正应该感到恐惧的是邪神。

——因为他面对的，是带着万千个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网友和随时都能读档重来的莱伊。

“倒是能造成伤口。”瞄了一眼只掉了一丝血的邪神，莱伊瞬移躲开地上冒出的尖刺，手上的匕首宛如毒蛇一般窜出，在邪神的皮肤上留下了仅仅是破皮的伤痕。

比一周目的武器还差一些，看来只能寄希望于虫卵的特性了。

可能是受武器的影响，玩家的走位也格外的飘忽灵巧，冷不防又会刺一刀，打了就跑，丝毫不贪刀。

这无疑是一场持久战，莱伊却打得没有之前痛苦，他控制着自己的体力维持在一个健康的水平上，在邪神庞大的身躯上跃动躲避，要是邪神没留意自己打了自己，还会兴致勃勃地出言嘲讽。

【？这把武器的魅力有这么强吗】

【虽然很久，但是真的好帅啊】

【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挑衅的时候贱嗖嗖的】

【你那是感动的吗？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我真的觉得主播的这套动作可以去竞选表演对战的视频冠军】

【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迅捷的美居然不是从机甲上……】

躲避的时候像是飞鸟，顺着风就如同没有体重一般从这处落到了那处，轻盈迅速，与邪神对比起来又小巧灵活。进攻的时候像是蛇，刺出的伤口不大，一击不成就退开，谨慎的刺探猎物的动向，卧在洞口吐着蛇信观察。

莱伊数着邪神身上虫卵的debuff，靠着磨把对方逼到了第二阶段。

虫卵开始发作了——

密密麻麻的虫从邪神的身体里孵化，蚕食着最近的宿主，邪神可以一拍手就压死它们一大片，但是低伤害武器种下的虫卵实在是太多太密了，杀死一批便又来一队，它们贪婪的吞噬着血肉、魔力，反哺给武器的主人。

邪神的血条哗啦啦的掉，顷刻间见底。

“你开心吗？”邪神的问话甚至称得上温柔。

“只是觉得无聊。”boss现在的状态稍微有点掉san，玩家移开了视线，没有去看他，手上的匕首依旧握着。

“是觉得勇者斗恶龙的戏码比较俗套吗？”

邪神已经被蚕食了声带，这句话是逐渐靠近的友人说的，长发的男人戴着眼镜缓缓走近，发尾微动，他与这片昏暗的环境自成一体，眼中闪着商人的精光，又有遮掩不住的对莱伊的痴意。

莱伊摇了摇头。

“是对你玩两次同样的戏码感到厌烦。”

他不给友人说话的机会，匕首直直刺入对方的心脏，怕节外生枝，狂乱的魔力顺着匕首注入，直接把对方的身体炸了个稀巴烂。

想不起的名字，莫名其妙的爱意，过于模糊的背景设定——多熟悉啊。

起码这次用了点心，找了玩家认识但不熟悉的npc的皮囊，甚至误打误撞的选到了引导npc头上——很难会有玩家对引导npc有什么敌意。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来着？”他走到逐渐消散的魔神的尸体中心，那是一个法阵，也是魔神截断的躯体一直遮住的地方。

“不过名字也不重要了，”只要是稍微看过魔法书就能理解这个魔法阵很简单，修改的门槛只是庞大的魔力而已，刚刚被反哺大半魔神的魔力的莱伊根本不虚，他自言自语道，“反正从现在开始，你的灵魂归我。”

【连名字都不记得，杀人诛心】

【好恶心啊，刚才的场面，呕】

【？】

【为什么主播没有触发反杀啊？？？】

【所以邪神叫什么来着】

【我去复刻一遍主播走的线】

【怎么还把灵魂揣着了？不赶尽杀绝吗？】

【主播你变了主播，你不是当初的那个主播了】

【无慈悲呢，果断呢？？？】

至此，dlc的剧情已经走了大半了。

“今天差不多在休息了。”莱伊下一秒就回应了弹幕的无慈悲说法，在一片哀嚎撒娇中把直播切断了。

他垂着眼，不顾尖锐的泣音把邪神灵魂里的记忆刨出来。

良久之后，站在一片废墟中的黑发青年轻轻吸了口气，他看向未曾因为战胜boss而驱散黑暗的天空，罕见地露出了软弱的迷茫。

——他居然能在邪神的记忆里找到自己曾经做过的梦。

……不，那些真的是梦吗？

这个游戏又是什么？那些网友又是什么？是他现在还在做梦，还是在清醒地发着疯，自顾自的生活在幻想世界？

他没有理会持续弹出来的奖励和成就，再次存了一个档后，选择了退出登录。

他要见见父母。

取下头盔时已经是深夜，这里格外安静，除了自己房间之外的地方都是漆黑一片。

廖宜榅轻手轻脚地把东西放好，开门，走到了父母房前。

他们与迫切需要自己的隐私空间的廖宜榅不同，从不锁门，后者只要轻轻的压下门锁，就能推开房门，见到自己的亲人。

黑发青年只是静默的在门口站着，听着里面极其轻微的呼吸声。

这是真实的吗？还是梦？

魔力在他的身体里流窜，偏冷的夜晚，他只穿着薄薄的衣物，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寒意。

有时候全息设备会出现故障，毕竟是直接连接脑神经给大脑造成各种错误观感的技术，错误率很小，但是致死率还是有的，他也见识过不少例子。

这方面廖宜榅可谓是毫无经验。

如果是梦的话……

如果是梦的话，他只要把这个世界给毁掉，让大脑把这个梦给删除就可以了。

他猛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但是我现在的思绪也太清醒了……而且剧情连贯，逻辑也在，根本不像梦。”

睡一觉再说吧。

他看了一眼父母的房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如果是梦的话，他总得知道这个梦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宜榅，起床。”

相比廖母的柔和，廖父会习惯性地用命令口吻叫儿子起来，他急促地敲了几下门，脑袋里回忆起儿子乱得可以的桌面，到底没在众目睽睽下强硬开门让儿子丢脸。

“……啊——？”

这臭小子，一听声音就是没起。

“快点起床，把衣服穿好，有人要见你。”他加重了声音，“快点，现在立刻马上起床，5分钟之内开门，我开始计时了啊。”

“又怎么了……”房间内的青年明显不情不愿，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还是诚实的响起来，甚至一分钟都没到，门就开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出门，他的头发略长，已经到了努努力就可以扎个小辫子的程度，眼底有着熬夜带来的青黑，看起来懒洋洋的，见到一客厅的人愣了愣，却没有被吓到：“警察？爸，你查过警官证了吗。”

“查过了。”廖父拿过廖母递来的热毛巾，不由分说给儿子草率糊了一下脸，末了推了推廖宜榅的肩，“去坐着，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

怎么可能会有警察莫名其妙的上门找他啊……

本来就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中的廖宜榅皱了皱眉，还是在父母的注视下乖乖坐在了那群穿着制服的人对面。

这群警察有坐有站，坐着一男一女，男性托着保温杯，头发有些花白，女性戴着眼镜，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捏着笔。站着的是两个男性的年轻人，他们守在一男一女的身后，微侧着身，呈防卫保护的姿态。

打头阵交流的是面容很和善的一个警官，四五十岁，说话不急不缓，带着长者的从容：“小同志，你叫我远叔就行，咱们当个普通朋友聊一聊。”

“……您问。”

“我先确认一下，你叫廖宜榅，性别男，身份证号是……”他一一念出来，用眼睛观察着廖宜榅的反应，表情又过于温和，让人感觉不到被观察试探的冒犯，“这些都没错吧？”

“没错。”青年点了点头。

真是奇怪，这个年轻人看反应应该是对警察有一定尊敬乃至畏惧的，但是又有一种半紧张不紧张的感觉，像是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犯过错，或是有什么底牌握在手中一样。

远叔笑了笑，开始正式的问话：“你8月30号的时候在家对吗？”

“8月30……？”大学生愣了愣，似乎回忆了一下，回话稍慢，但是没有拿着手机确认时间，“对，那天我在家。”

“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远叔引导着，“努力回忆一下。”

那天是dlc开放的日期，所以廖宜榅印象比较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只是隐去了直播的部分：“我玩游戏玩到凌晨，然后就睡过去了，睡到下午吃了饭，回房间刷了一会儿视频，然后就继续玩游戏了。”

感觉到背后的寒意了，看来这群人走了之后他少不了一顿说教。

“你从凌晨睡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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