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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没有被信任啊，他想。

温初月倏然睁开眼，“小十七，你究竟是什么人？”

阮慕阳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水珠，道：“您不重，您有些瘦了。”

“我看到很大的火，烧了房子，半边天都照亮了，我能听见人们的哭喊，马的悲鸣，还有兵器相互碰撞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我耳边，可我始终听不清他们到底在喊些什么，不管我怎么去回想，都只有头痛而已，我不知道……”

褪下衣衫后，温初月看起来还要单薄一些，他把头发尽数盘上头顶，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后背，他的皮肤比常人要白一些，烛光映照下宛如一块上好的脂玉，只是那脂玉上横了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后腰，触目惊心。

少年张着嘴却没说话的模样极大程度地愉悦了温初月，他放下手臂，低头“咯咯”笑了起来，缓缓撑着池底坐直身体，冲阮慕阳张开双臂，道：“行了，抱我起来吧。”

——是我的人。

给温初月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睡袍，再把他送回房间、平稳地抱到床上自然又废了一番功夫，阮慕阳给温初月掖好被角准备离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一番折腾把温初月也累到了，他几乎是一沾床就

温初月敛了敛神色，语气尽可能平和地问道：“过去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果然，阮慕阳如意料中一般很快移开视线，温初月笑了笑，闭上眼慢悠悠道：“不过啊，只能问一个问题哦。”

“偶尔会重复梦到一些不连贯的场景，但我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过去的记忆，只是感觉……非常真实。”阮慕阳微微侧过头，眸中映照的光点便了无踪迹了。

阮慕阳不自觉舔了舔被手指沾湿的唇角：“是，主人。”

一只手忽然自下而上靠近，抵在他有些干燥的唇前，后面的话便被一根带着温热湿气的手指截住了，温初月眉眼含笑：“嘘，不知道就不知道，你是阮慕阳，是我的人。”

窗外月色醉人，月华顺着合不拢的窗斜斜洒进来，在温初月脸上渡上一层柔光，他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竟然美得不似凡间之物。阮慕阳的视线就停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不肯离开，轻声道：“主人，我没有想问的。”

汽氤氲起来，阮慕阳特意点上了才找到的熏香，那香味正好和温初月发上的余香一模一样，然后他发现的确有些高估自己了。

温初月眼也不眨，直直盯着他眼中的光点，道：“小十七，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近来南方夷族频繁侵扰边界，大大小小的战役不计其数，阮慕阳许是被卷入了战乱，在战争中失去了至亲，悲痛过度导致失忆，最后辗转流落到了郦城。温初月幼年也曾四处流落，看向阮慕阳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温情。

温初月见阮慕阳鬓角都出了汗，撇嘴道：“我有这么重吗？”

尽管温初月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刮走，还是有一副颀长的骨架，阮慕阳试了三次才把温初月成功抱起来，安稳地放进浴池中。

阮慕阳想问的问题太多了，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个破落的院子里？为什么年纪轻轻就白了头？腿是怎么伤的，背上的疤是怎么来的？和温家大少爷有什么芥蒂？还有，今天早晨是谁服侍更的衣？

明明阮慕阳的表情和语气都没什么变化，温初月却似从他那被烛火拉长的细瘦身影中品出一丝落寞。

阮慕阳倏然睁大眼睛，张了张嘴，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语言都没组织起来，只有温初月那声音动听的最后半句在脑中回荡。

温初月没有睁眼，却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道：“算啦，一个问题决定不了就先存我这儿，你什么时候决定好了再问也不迟。现在，该轮到我了——”

“哈哈哈……就你那小桌板还好意思说我瘦？”温初月朗声笑了起来，身体微微颤动，在不大不小的浴池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大半个身子往水下一沉，懒懒散散地靠在池边，一仰头正好能从下往上看清阮慕阳的脸。

温初月招呼也不打就睁了眼，让阮慕阳有些猝不及防，直接撞上了他略显凌厉的视线。说来也怪，他一睁眼，偏冷的视线直射过来，周身笼罩的柔光一瞬间就变了质，化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光。阮慕阳一时怔住了，要说的话也断成了两截：“我……不记得了。”

烛火的光点正好映上了他的眼，火焰在他漆黑的瞳中微微晃动，像是自那眸中很深的地方燃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