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99(2/2)111 红尘意
当时的莲欣没胆量去多看一眼无渡血肉模糊的尸体,也不能接受那一滩看不出骨骼形状的血肉是她曾经光风霁月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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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跳海了。”连饮月说:“我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所以我当时也不想活了。”
她将无渡带回了那座寺庙,将那地方改名叫做了“自渡寺”。一个妖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出障眼法,让所有进庙的人都忘记那段荒诞而“淫贱”的故事。
这种念头会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人的心里,正如自我逃避一样,让每个人都毫无顾忌。
群体犯罪很容易让人丧失道德感和负罪感,甚至于,血腥和暴力还会激发人内心潜在的暴戾因子。
她在深夜的月色下从腥臭的海里爬回来,像是一条回归人间勾魂索命的恶鬼。那些妖气顺着她的四肢百骸不断游走,将她的生机断绝,也把她“人”的部分抹杀殆尽。
“第一棍子打在肩膀上,第二下打在膝盖上。”连饮月说:“让他倒下的那一击,是无渡救过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用铁锹打碎了无渡的脊梁骨。”
那一瞬间,连饮月心里的恨盖过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爱意。
到了最后,就连莲欣自己也不清楚,他救自己,究竟是因为在他眼里,万物皆可渡,还是因为他曾对自己的情义有过一丝一毫动容。
那些人冷漠地站在远处,用一种看污秽的鄙夷眼神看着他俩。
连饮月当时着了魔一般,只想报仇了事。谁知那些人死是死了,可他们的血肉顺着土炕流下来,溅落到无渡身上时,却诡异地将他身上那些伤口愈合了。
可谁知,她却没有死。
腐臭的菜叶子被丢到无渡身上,无渡全程垂着眼,动也不动。
他浑身的骨头都碎了,佛珠断裂散落,只剩下两颗珠子还被他握在手里。那双好看的眼睛紧闭着,身下大滩大滩的血已经洇进了沙滩里,看不清了。
“乱棍打死,打得血肉模糊——”连饮月说得很慢,她缓缓收紧了手指,指甲插入凌乱的发丝中,显得有些狼狈。
那群人面目可憎地在前面骂,莲欣在后面又哭又喊地求,但无论哪一点,似乎都不能打动无渡那颗磐石般的心。他似乎不知道什么叫恐惧,也不知道什么叫退却,他只是固执而坚定,要“救”莲欣。
连饮月跪在柔软的沙土中,将无渡的尸首抱在怀里。她想像以前一样仔细看看他的眉眼,可努力了许久,却没法在他身上找到一丝一毫的熟悉感。她只摸到软绵绵的腐肉,像是摸着一个没有内芯的布偶外壳。
此时此刻下,盛钊其实已经有些佩服无渡了。
我要让他活过来,她魔怔地想。
——因为大家都动了手,所以哪怕打死了人,也不一定就是我干的,不能完全怪我。
她甚至不敢在这个世界上多留一秒,生怕她只要多犹豫一刻,就要面对“他是因我而死”的事实。
盛钊很难想象那是个什么样惨烈的场面。
他作为一个普通人,实在不能理解“真佛”的行为。若是设身处地,他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这么无私奉献,为了救一个人,把自己的命也豁得上。
盛钊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句话她是第一次这样直白地问无渡,彼时无渡的肩背细微地颤了颤,侧头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有回答。
莲欣当时反身投入大海,只觉得跟无渡一起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一了百了,到时候他上天做自己的真佛,自己在人间做一缕尘埃,彼此再不相见也就是了。
怪不得人家能成佛呢,盛钊在心里嘟囔了一句。
他就像一尊巍峨的佛像,固执地挡在莲欣面前,只留给她一个单薄干净的背影。
她抱着无渡的尸身,在夜色下走回村子,然后推开房门,将她印象里那些面目狰狞的脸挨个捅死在了睡梦里。
她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用手和牙齿硬生生从“猪笼”里撕开了一条口子,爬出来时,割得浑身是血。
那是连饮月一辈子的噩梦。
那一瞬间,连饮月无师自通地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妖”。
“你……”莲欣当时只以为自己与他都要死在这,怀揣着满腹的绝望和遗憾,戚戚然地问道:“你喜欢我吗。”
她当时又哭又求,竹篾笼子锋利的断口把她的手割得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可还是无济于事。
最初还有人劝说无渡,可后来他们见无渡实在坚决,态度就开始渐渐变了。
起初,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来以为这小贱蹄子一厢情愿,现在看来,居然是一对奸夫淫妇”,然后附和声顿起,三言两语间,就把无渡和莲欣打成了“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然后……”连饮月缓缓说道:“他们就在我面前,把他活活打死了。”
她从岸上湿淋淋地爬上来时,无渡的尸身还留在海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