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开学这一天，他去的格外早。

朝珣于是不说了。

风从窗户刮过，将他吹回初中那个窄小拥挤的教室，走廊里男孩儿女孩儿嬉闹，黑板上的板书还未擦净，教室里窗户开着，风掀开了书本，反复在那几个字上摩挲。

他慢吞吞地走向后排靠窗的，熟悉的座位。

周而复始，他又将是众人口中的——娘娘腔。

朝珣问她：“妈妈，我可不可以也换成新的呢？”

可他实在想要变成新的了，于是他买了剃须刀，学着像爸爸一样，剃掉了自己的胡子。

心从高空落下，摔得粉碎。

朝珣剃了胡子，朝珣说话慢慢吞吞，朝珣拿出他黑色的文具盒，朝珣放下了他黑色的书包，朝珣尽力不让自己的手指翘起。

头一次，他放下剃须刀，下巴上微微的疼痛，他用手一摸，摸到了一点血。

如果真的有如果。

因为他是朝珣，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可有可无的一个第一。

朝珣见过他身上带着小册子，趁着广播体操未开始的间隙背书。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高中，再也不会出现一个男孩，像他的蔓蔓一样。

朝珣妈妈抱着他哭，叫他不要说傻话。

第4章

蔓蔓头一回刮的时候会不会不小心弄伤自己呢？

镜子里的自己熟悉又陌生，他呆呆地看了很久，脑子里想到了他的男孩儿。

升学宴的果汁好酸，酸得朝珣眼睛一下子热了起来。

见过他很晚回家，在教室里自习。

他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见过他放下了心爱的篮球，像无数的学生一样，为了中考冲刺。

蔓蔓要是痛了怎么办呢？

教室里家长孩子，成堆成群。

倏尔远逝。

他再也见不到蔓蔓了。

朝珣以为自己是万无一失，没想到是百密终有一疏。

朝珣妈妈为朝珣的高中，做了许多准备。她带他去换了新发型，带他去换了新鞋子，带他去换了新的书包。

有人在乎。

朝珣不再想做一个娘娘腔。

就这样了。

朝珣也跟着认真背书，专心听课，笨拙地解着xy的方程式。

蔓蔓该是要上最好的高中的。

前排的人回了头，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初中，他的男孩儿。

蔓蔓也会刮胡子吗？

人来人往，朝气蓬勃的中学生，女孩子叽叽喳喳，男孩子蹦蹦跳跳，门卫大爷脸上笑出的褶子一道又一道。

恍惚间他抬头，看见了他的男孩，踏着水远走，又踏着水朝着

朝珣背着新的书包，穿着新的鞋子，走进崭新的教室。

怎么办呢……

“倏尔远逝，往来翕忽…”

眼泪混着六七月份被暑气蒸出的汗水，分不出哪个更咸。

人们对第一天，总是格外期待，格外热情。

前排那人打量了下他，视线放在了他指甲上那点浅浅的粉色，然后同样慢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朝珣甚至可以想象到，他的高中，会和他的初中并没什么两样。

如果他再聪明一点，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如果他可以离他近一点。

朝珣慢慢吞吞地回答：“我叫朝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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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珣剃了胡子，但看起来还是很傻。

朝珣终于毕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