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很高兴。”

“你知道陛下赐我边城将军府是什么意思么？”谢珏问。

“爹爹，父亲，真不带我去呀？”江凌说。

“但现在都好了。”程沅小声说。

但饶是如此，程沅还是能从他身上看到当年那个少年的影子。

第241章 【江颜番外】一树梨花落晚风

“你怎么说？”程沅问。

月色洒在河面上，蜿蜒的玉带在草场中若隐若现，这四周静谧无声，别说人烟，就连草木飞鸟都少见。

“对，现在都好了。”谢珏与他额头抵着额头，笑着说：“之前跟明远闲聊，他曾问过我，等以后老了，要不要过继个孩子，承欢膝下。”

但程沅就是觉得，那时候的谢副指挥使，活得肆意又潇洒，浑身像是镀了盛夏的日光，热辣而明媚，整个人都耀眼无比。

“有了将军府，从此以后，我便不用每年都回京述职了，只要三五年回去一次就好。”谢珏笑了笑，轻声说：“他是告诉我，他对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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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凌被噎了个正着，只能撇了撇嘴，转过头去看颜清。

这普天之下大约没人知道，“放心”二字对谢珏来说有多重要。

现在景湛回了京，江晓寒几乎是一刻都没耽搁，便递上了告假折子，从“身子不适”说到“家中有要紧事”，压根没给宁衍拒绝的理由。

颜清对她一贯是好说话的，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江晓寒从背后拽了一把袖子。

程沅回过头，只见月色下，谢珏正微微低着头，含笑看着他。

直到走到河边时，谢珏终于勒停了马。

“我说啊……”谢珏故意拉了个长音，笑着说：“从今往后，我只养你一个。”

江晓寒早有心要慢慢远离朝堂，可惜前些年景湛不在京中，颜清代理国师府，他就算想走也走不开。

“我是真的高兴。”谢珏说：“我知道，当初的事，其实你一直害怕——你不是朝中人，不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害怕我走父兄的老路，也是正常的。”

现在二十年过去，谢珏从谢副指挥使变成了谢国公，他骨子里那些幼稚和脆弱也沉淀了大半，整个人看起来已经是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

程沅还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下意识应声道：“怎么了？”

——二十年了，程沅忽然想。

现下正值夏末，草场中的草疯长蔓延，在月色下绵延千里，仿佛永无尽头。

程沅微微一愣，从心眼里涌起一阵狂喜，但紧接着，狂喜过后，他又有些心疼。

程沅笑着回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也高兴，跟你在一块，我每天都很高兴。”

江晓寒与颜清启程那日，江二小姐眼巴巴地扒在马车的车窗上，苦哈哈地拉着一张小脸儿，看起来恨不得从车窗里钻进去似的。

月色从他的肩背上铺洒而下，勾勒出一个高大的轮廓。程沅望着谢珏乌黑漂亮的眼珠，几乎瞬间就看呆了。

景湛从昆仑回京的那一天，江晓寒也向宁衍告了假。

他跟谢珏已经在一起二十年了。

谢珏收紧了手臂，将程沅整个人按在了自己怀里，他微微低下头，将下巴搁在了程沅的肩窝上，后背弯起，像是个脆弱的大孩子。

程沅对朝中门道知道得甚少，只能摇了摇头。

程沅艰难地拧过身子，抱住了谢珏的一只胳膊，凑过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从半个时辰之前，程沅就再没看到过有村庄住家的痕迹，谢珏执拗地带着他背着月色一路向北，终于走到了这片荒无人烟的寂静之地。

或许也就是因为程沅见过他那样明媚的模样，所以才能在之后他变得晦暗时，还要执着地穿过整个中原，千里迢迢地跑来边城，想把他再找回来。

“不带。”江晓寒冷酷无情地说。

纯粹、热烈，执拗又温和。

他的父兄，姐姐，他满府的荣光和和睦的家庭，都是因这二字而支离破碎。

好在宁衍也知道他这位老师的德行，并未多为难，干脆地放了人。

当年，他在江南一处小小的村落见到谢珏时，他和谢珏都还是十几岁的少年。

颜清：“……”

那时候谢珏年纪小，在京中又受宠，说话办事都横冲直撞的，大多凭自己高兴，时常惹得他无奈至极，不知道说什么好。比起现在来说，不知道差了多远。

“小沅。”谢珏忽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