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昆仑做什么？”江凌奇怪道。

“我回昆仑。”景湛说。

“天下安定，百姓康宁，是难得的好光景。”景湛说：“虽有征伐之象，却也无伤大雅。”

“你的眼界太大了，大到只看得见着江河湖海。”颜清又给他添了一杯茶，顿了顿，说道：“回昆仑吧。”

景湛不解其意，那时候他还有些不明白。

他无奈至极地收起手里的折扇，施施然起身，走到雅间的阳台上，倚着栏杆往下看了看。

这一路上，景湛用手里的铜板替目不识丁的农户卜过卦算过命数，也用手里的剑救过要被强卖进青楼的农家女子。

傍晚华灯初上，景湛正坐在酒楼二楼的雅间里等着上菜，就听见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呵斥。

从京城到昆仑路远迢迢，可景湛走得很悠闲。

他陪着农户找过丢失的牛羊，帮人谋过营生，替人还过债，也吃过素味平生之人的路宴酒。

“我刚从边城回来，准备改道去江南。”江凌说：“我想去走走父亲和爹当年走过的路。”

“怎么回事？”江凌说起这事儿就生气，足下不禁用了点力气，将那男人踩得嗷嗷直叫，她没好气地用剑柄点了点那男人，骂道：“这是个采花贼，头先在遂宁那边糟蹋了许多姑娘，我追了他两座城，这才追到。”

然而颜清这次没有像以往一样点拨他，而是抬了抬下巴，说道：“喝茶。”

那小二依言去了，半个时辰后，江凌蹬蹬蹬地上来，进门什么也没说，先是灌了一杯酒。

景湛将颜清的话跟她略提了提，江凌哦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既然是爹爹说的，想必有道理。”

他渐渐开始明白颜清的用意，也明白了颜清究竟想要他“看”什么。

“办完了。”江凌说：“已经送去官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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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湛：“……”

景湛无意跟她在大街上当这一群围观者的面唠家常，于是扬了扬下巴，问道：“怎么回事？”

那天他刚进城，在城中最大的酒楼落了脚。

“事儿办完了？”景湛问。

等着他的下文。

他当时也追问过颜清，可颜清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站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转而走了。

江凌循声抬头，见到他时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哥，你怎么在这。”

“那你呢，你去哪？”景湛说。

景湛不由得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一年未见的小妹，江凌显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不能再用“孩子”来形容了。

颜清摇了摇头。

景湛叹了口气，开口叫她：“小妹。”

景湛沉思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颜清给他的又一个“课业”。

她长身玉立，长发高高地束成马尾，只用了一支朴素的玉簪固定。她穿着一件利索的红衣，袖口环着箭袖扣，腰上拦着一条巴掌宽的皮质腰带，浑身上下未着钗环，只在腰间挂着那块象征着“奉旨游历”的麒麟佩。

景湛一头雾水，却也乖乖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景湛不知道这个答案有哪里不太对，他疑惑地看着颜清，想等着对方给他解答。

景湛听懂了，他回到雅间里，又唤来小二，给了他一笔钱叫他去赔偿底下的摊贩损失，然后叫他带个话儿，说是让下面那位姑娘忙完了上来找他一趟。

“我看你还敢往哪跑——！”

“不过话说回来，哥，你怎么在这？”江凌问。

说来好笑，堂堂昆仑出身的当朝国师，手里的卦签现在算得不是天下之事，而是寻常平民的婚丧嫁娶。

江二小姐穿着一身红衣，足下踩着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矮小男人。她手里的剑未曾出鞘，只用剑柄松松地抵在那男人的肩胛骨上，威胁性十足。

直到后来，景湛才慢慢明白，昆仑之上确实只有高山积雪，可“回昆仑”的路上，却有许多值得他细琢磨的事情。

他几乎瞬间就认出了江凌的声音，只是还没等看看情况，就听路上一阵乒乓声。紧接着，景湛就听一个男人哀叫了两声“小姑奶奶”。

她看起来飒飒英姿，显然在长年累月的江湖游历中磨砺了性子，再不是那个会为了根糖葫芦坐地大哭的小丫头了。

不过令景湛有些意外的是，他途径蜀中，居然还半路上撞见了江凌。

昆仑高山，除了树就是雪，高山之上，分明只会让人眼界更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