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识破了自己的骗局，等待就是拖延，是企图将选择权交给时间。

“敖宸？”杨佑轻声道，“这是你的龙气吗？”

他连一天都拖不了，当晚就从御花园找到了敖宸的秘境。

“你不出来见见我吗？”

“好姐姐，你就放心吧。”他说道，“没有下次了。”

“去祭神。”杨佑的笑容在昏黄的烛火里十分温暖。

“是啊，”杨佑感叹道，“所以他种下的因，要由我来结束这个果。”

阵法已成，既然于国有利，又为要强行更改？

他笑着写下了无碍的字迹，让杨遇春把杨言调回来，如果杨佑决心不娶妻，那他就得做好立皇太弟的打算。

算了，杨佑苦笑着离开了秘境。

他很佩服杨佑，没有人会舍得放弃到手的皇位，甚至是拿皇位去做赌注，但他无法理解，正如他无法理解杨护一般。

……

流光从他的指尖穿过，杨佑道：“你不来也没关系，我依然会遵守约定解开你的阵法。”

十月初一，寒衣，严冬至。

杨佑抬手抓住了一个光点，光点旋即消失在他掌心。

杨佑得到他的承诺，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陛下有好生之德，可……罢了。”陆善见说道，“世间事，也并非需要龙神不可，臣愿意陪陛下走到最后。”

所有的安排都有条不紊。

当年的南华君究竟是如何做下改天换地的阵法？今日的解阵又将会引发什么变化？

在蒲团上，膝盖微微发麻。

虽说他偏爱杨玄，但也必须顾及长幼秩序，如果处理不好，无异于又会上演一场夺嫡的争端。

一切的一切，都担负在了身前这个青年略显瘦削的肩膀上。他的皇帝，这个国家年轻的主人，才刚刚登基不久，就要做出一个残忍而痛苦的决定。

薛王家的孩子都是合适的年龄，不过他还得仔细考察一番，决定到底是杨言还是杨玄。

总是有许多问题等着解决，解决了一个，未来还有更多，庞大的国家注定了杨佑不会有闲暇的时候，每次想起敖宸，杨佑都会对自己说，等一等，等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杨佑一天都不能再拖，也许他现在还能清醒地认识到必须要放了敖宸，可以后呢？他的皇位坐得越久，他就会越放不开敖宸。

杨佑呼出的气变成了白色，他穿过枯枝败叶，走到了湖边。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果敖宸的影响真的会导致灭国，那他也不需要一个皇太弟来替罪。杨佑做的事情，杨佑必须一力承担。

可是忙过了这一阵，还有下一阵，等他反应过来时，夏天都过去了，连秋风都十分萧瑟，隐隐透露着寒冬的气息。

瑞芳有些迟疑地说道：“陛下，上次您就是在宣政殿出了事，可出了什么事您又不说，叫奴婢白白担心，这次又要去那里面做什么？”

杨佑心里十分失落，但他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对着湖水说：“我明天夜里在宣政殿等你，我们好好说说话。等过了子时，我就去解开你的阵法。”

湖边传来呜咽的风声，当做是对杨佑的回答。

敖宸确实在逐渐走向死亡，越是靠近终点，他的衰弱就越明显。

苍翠青葱的松林已经全部秃了，只留下干涸的枯枝朝着天空延伸，空气寒冷而干燥，神庙因为疏于打理而变得荒芜，任由青苔将墙面染得斑驳。

杨佑站在原地看了很久，许多光团围绕在他身边飞舞，久久不肯离去，如同黑色的萤火虫，最终还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吸往天际。

他虽说向陆善见透露了解开阵法的打算，却不得不先着手处理接连的刺客事件和士族问题。期间还要推行新法的改制，特别是其中的新税。

陆善见手指微动，开始运算天机，刚刚掐了两个指节，他就感到艰涩无比。这件事牵扯之广，所引发的能量之巨，已经让他无可运算了。他作为术士窥奇的那一面完全被激发了出来。

陆善见才说道：“陛下，你和高祖，都是一意孤行的人。”

杨遇春的信很快从边关传了回来，杨佑还以为是紧急的军报，打开一看，才发现是关心自己的消息。

湖水已经全然变成了黑色，数以千计的黑色光点从湖面溢出四散，最后汇集在夜空上，汇成一条黑色的银河，穿梭着流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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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睡前让瑞芳备好了佳酿，等明天下朝之后搬到宣政殿里去。

该睡个安稳觉，他想，精神不好可撑不过幻境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