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地手握住了他的后颈，惹得他一阵轻颤，敖宸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发泄情绪，“悠着点，别把嗓子喊哑了。”

“精卫！”敖宸笑着，手搭在他的肩上，坐在他身旁，将他往自己的怀里勒了勒。

他们顺着小路一步一步往树林深处走去，很快就到了湖边，四野寂寥，只听见松涛滚滚，湖面平静无波，黑影静静地沉在水下。

敖宸揽着他的肩，把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杨佑？”

“窃勾者诛，窃国者诸侯。只要皇帝当得好，手上沾了再多的血也无妨，自会有史官替你春秋笔法，还有人为你歌功颂德。皇宫里没有可怜的人，只有软弱的人。”

杨佑安静地站了一会，直到清凉的风将他吹得清醒，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宽阔的湖面开始毫无目的地大喊。

“没关系。”敖宸安抚地排着他的后背，“很多人都要活很久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你还有很长的时间来得及看清自己。”

敖宸拉着他起身，“带你去一个地方。”

杨佑耸肩把敖宸的手抖下去。

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你要做一个独善其身的圣人，还是一个兼济天下的明君？”敖宸摸着他的头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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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佑低头继续投着石子。

“带我去你那儿走走。”杨佑拍了拍敖宸的肩。

“我……我不知道。”

胡乱发泄了一通之后，他无力地坐在了地上，捡起石子往湖里面砸去，专门朝着黑影砸。然而黑影在水中的位置太深，石子只在水面荡起一点点涟漪，随即沉入水中，毫无声息。

果然，敖宸瘪嘴道，“什么反应都没有，无聊。”

“可是皇位一定要用肮脏的手段获得吗？”

“什么是牺牲？”今天的敖宸说话格外有理，简直像个神棍，“从前人们向神祈愿，献上祭品，祭品就是牺牲，就是换取神佑的代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每个人愿意牺牲的东西都是不同的。你爱惜你的名声和羽毛，或许对丽妃而言，名声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握在手里的权力才更重要。”

“什么？”

杨佑越想越气，他可以对充满兽欲的皇帝视而不见，却无法接受丽妃想让他出卖自己而获得高位的想法。

敖宸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其实有时候，你不必有太多负担，心狠手辣并不是坏事。”

“莫非你害怕一旦参与争斗，便会违背你留给自己的信条？”敖宸觉得自己终于有一次准确地抓住了杨佑的想法。

杨佑听了他的话，沉默地看着湖面，投下最后一颗石子。

杨佑在他怀里闷闷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

杨佑疲倦地眨眼，“我经常想我娘到底是爱我和弟弟，还是爱权力更多一点。”

敖宸笑笑，转而摸他的头，“跟我这耍小脾气呢。”

杨佑逃避一般地把头埋在敖宸的怀里。

杨佑就像个迷茫的孩子一样，看着辽阔的水面上散发着金光的太阳，最后一点一点沉入黝黑的寒渊。

清凉的风将灼烧的夕云吹得远了。

“暴力用在好人身上就会被唾弃，可是一旦暴力被用来施行正义，就会得到万人歌颂。”敖宸想要杨佑明白的，无非是这个道理。

“若是我娘愿意为了权力牺牲我呢？”

杨佑想了想，轻轻点头。

最后一缕阳光沉没在远山之后，

杨佑也说不出自己的犹豫和胆怯。

杨佑微微侧脸，嗅着敖宸身上凛冽的味道，内心越发沉静。

敖宸打了个响指，下一刻他们就站在了松林外。

敖宸没说话，只是拉着他往怀里靠，杨佑推了一把，“你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移到了天的一角，蓝色的天空从边缘染上了点点璀璨的金黄。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敖宸问道，“你是她的孩子，她无论如何都会爱你，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有野心，她有野心，也并不意味着她不爱你。只有你和你弟弟才能让她得到权力，所以爱你们和爱权力，在她那里并不冲突，她为了权力会更加爱护你们，爱着你们有会让她更加向往权力。”

书里没有教他如何抉择。

敖宸伸出双手从后面搂住他，两人无声地坐着。

敖宸用下巴触碰着他的额头，“你没得选，因为你的对手一个比一个肮脏，你要赢，就得学会黑吃黑，而你不愿变黑，这就是你最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