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宸道：“你不当皇帝，看圣人书作甚？”

可是只要人存在着，这种痛苦就将永存。

“谎话精。”敖宸把书丢给杨佑，“想读书就直说，何必装模作样？”

人卑贱的一生，不断求着寿命、智慧、权力……

杨佑心虚地摸摸鼻子，躲开了他的目光。

杨佑满心欢喜的言语和情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敖宸放了气。

他也不说话了。

一点也没有。

他右手撑着下颌问杨佑，“你确定你是你娘和皇帝的骨肉？”

书在桌子上摊开，那一页赫然写着——

敖宸翻开他的书，挑眉戏谑地看着他。

他只好从社庙里搬出一张太师椅，坐到桌子的另一侧。

敖宸啪的一声把书丢到桌子上，震落了一堆瓜子壳，笑道：“我竟不知《大学》还有个名字叫浣花鸣冤录。”

敖宸的手指摸着杨佑的额角，杨佑靠在他的胸前沉默了很久。

杨佑突然感到一种内心的绝望，敖宸他永远无法比肩的存在，他只能匍匐在敖宸的脚下仰望。

杨佑想了想，还是谨慎地说：“我觉得很大可能是我娘和父皇的亲骨肉，但也不排除其他情况。”

敖宸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瞪着眼睛看他，杨佑被他看得脸红，问道：“我说的话，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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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一根针穿透了杨佑的层层锦袍，刺进了心里，戳到了杨佑的最真实的一面。

敖宸深深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最后，敖宸才以一种充满沧桑的语气感叹道：“长大了。”

可是敖宸身上没有任何变化。

杨佑从他怀里抬起头，敖宸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化，杨佑眼中漫长无比的三四年，在敖宸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敖宸对干净的神庙也就赞赏了那一句，他对神庙总的来说兴致缺缺，但差遣杨佑显然是个好玩的事情。

这就是神和人最大的不同。

他侧着脸想了想，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听起来是畅快的，可他的神色十分尖锐，充满了嘲讽。

敖宸摇头，“没问题。”

这三四年的时光，赋予杨佑淡泊的气度，睿智的目光和俊朗的外貌，将他从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少年。

他不能正大光明地读书，便想了个主意，让宫女们买来各式各样的话本，将书页拆散，把话本的封面和经典装订在一起。

他提着杨佑的后颈，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换成自己躺在椅子上，一手拿着话本，一手抓起杨佑的点心慢悠悠地吃着，下巴一扬，“自己拿个东西过来坐。”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以自身的有限去追求无限的人，是多么可笑可悲而无比痛苦啊。

杨佑把书折了的页脚抚平，敛了敛心神，才道：“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我是不能立功了，立言立德还能努力一把。”

然而人类世世代代渴求的东西，神轻而易举就可以拿到手中。

杨佑没回话。

“浣花鸣冤录？”

人总是有无穷无尽的向往和欲望。

黑色的眼睛盯得杨佑直发毛。

他嘿嘿一笑：“我这不是防止自己读书无聊，找找乐子吗？换个名字，更能激起我对它的兴趣。”

敖宸嘲讽地笑笑，“明明是条狼，成天想的都是装兔子。”

为了装得更像话本一些，他还会专门选厚的话本，在里面随机插上几页经典，只要别人不是认真看，就不会知道他到底在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