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姑娘弯腰，我没看她，只是急匆匆地说：“无妨，大姑姑有什么安排，尽管叫我去做好了。”

我平静地领旨谢恩。

我提着桶接到了皇上的口谕，总管太监孙国安前来传召，皇上念旧，看我在冷宫思过态度良好，让我回延英殿。

一个冬天下来，我的手被冻得通红，小指关节有几处已经流出了黄色的脓水。春寒料峭，冰冷的水止住了我的疼痛。

南国美人，东风芳草。

我站起身，他随意理着衣摆就地坐到了台阶上，拍拍身旁的空位让我坐下。

她既然这样说，我也不再提这事。

我和他都以为这样的人很多，但是多年的沉浮告诉我们，这样的人只有我一个。

难怪今年春天比以往多了几分水汽和胭脂香。

我又回到了延英殿。

于是我便明白这屋里都是皇后的人。

我只想快点见到皇上，假如延英殿都是皇后的人，恐怕他需要我。

。

后宫的女人都以为我想做皇上的妃子。

春诗无论是做我的手下还是做上司都举止妥当，在我面前她依旧谦卑而礼貌。

看着屋檐下纷飞的燕子，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复少年的英气，反而多了几分失落与消沉。

他默默地走到我旁边。

这一点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唯有旁人无法看透其中纠葛。

我有时间就去帮延英殿最底层的丫头们打打下手，做的最多的是洒扫延英殿门口的台阶。

我和皇上从细微相识，相伴多年，无论有多少争吵，有多少人介入其中，我们总归都会是在一处的。

“暮云，起来吧。”

宫里又迎来了一批新人，听说大都是江南来的女子。

那天夜里，月光照在台阶上，汉白玉的台阶仿若凝了一层霜。我扫完最后一级台阶，抬头往上看去，苍白的长阶尽头伫立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

皇上需要一个完全忠于他的人，一个不会因为外界任何诱惑而背叛他的人。

我黯然点头，行了礼：“我如今是你手下的丫头，不必再叫我姑姑了。”

春诗道：“这几天没什么大事，姑姑刚从冷宫过来，先修养一阵子吧。”

那是一个倒春寒的傍晚，我正在洗太妃们穿的青衣。

据说前朝武帝好龙阳，为了他心爱的男子在宫里遍地种满梨花。

她们都错了。

“姑姑，”春诗依旧叫我姑姑，领着一群新来的姑娘向我行礼，“您的屋子已经收拾好了，还是原来那处，和飞青一起。”

我不愿意叫别人记着我的恩。

他更不会放我走。

我不再是陇西乡下河边，那个一边浣衣一边看着双手流泪的女孩了。

一个春天过去，这里的人换了七七八八，只剩下我和孙国安两个老人。

夜凉如水，他一身金龙缠身的袍子竟像阳光一样，在夜里无端照耀着，我心里异常温暖。

我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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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会变成人的包袱，记着记着，说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了仇。

“陛下。”我跪下行礼。

春诗笑着摇头，“春诗入宫之时多蒙姑姑指点才有今日，自然不敢忘恩。”

玉树堆雪，浮光银霞，幽香烂漫，落英缤纷中，我听到了违命候病重的消息。

春诗顶替我的位置，成为了延英殿的大宫女。

所以我不会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