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我第一次来江城的时候。”

她不知道此刻的陈缙正在因为那句「因为你」而抓心挠肺。

陈缙感觉自己的心像是飞上云端，在他还无所适从的时候，又被泡进了冰水里。

那年的初雪给整座城浅浅抹上一层冰霜，她不顾奶奶的反对，硬要来这个陌生的城市。

——所谓「因为你」，是半句真话。

其实以陈奶奶对她的感情和信任，已经算是半个家人的角色。

“那时候我硬是要来嘛，奶奶特别反对，爷爷倒是支持我，但他也拗不过我奶奶的。后来我耍脾气绝食了好几天，奶奶才松口。”

从小恬云就知道，陈家对父母有恩。

陈缙刚有点好转的脸色又沉下来。

陈缙眉眼间不自觉柔和了许多，他主动开口，语气放缓：“在想什么？”

他突然觉得有些怅然。从前，他只觉得恬云怎么有那么多话，小嘴能整日嗒嗒嗒说个不停。

面对现下这个性子颇有些阴晴不定的陈缙，恬云实在是捉摸不透，下定决心接下去该闭嘴时还是要闭嘴，便一声不吭地跟着陈缙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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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沉默良久，恬云以为他觉得尴尬，便又耸耸肩，“开玩笑的啦，我那个时候又不认识你。”

恬云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嘴角也带上了若有若无的笑。

马路上，她望着外面的雪景，暗自感叹，她该翻翻黄历，是不是这样的初雪日子，都宜相逢、宜重逢。

只是有些明媚的回忆，总是以阴霾作为开端。

但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他真相。

这下恬云才瞥了他一眼。

透心凉……

恬云发着呆，好像话题又被她聊崩了。

再一眼……

不过都过去了。

本来她念他的名字是没问题的，反倒学了之后，才开始「沉静」、「程缙」一通乱喊，惹得他十分好笑。

车子里又是一片长久的沉默。这回两人都不再说话。

有意引开关于她爷爷奶奶的话题，“为什么那么想来江城？”

坐在飞速行驶的车子里，恬云第一次见到二三十层的高楼，在冰雪覆盖下显得剔透无比，像一座座水晶碑，至今在记忆里屹立不倒……

第3章 挟恩情

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恬云试探道：“你有急事？那我回去让傅叔送我？”

便答应教她。后来平舌翘舌分得清了，前后鼻音又开始捋不顺。

恬云吐出一口气，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他，“因为你啊。”

她语气带了些笑意，“其实每天半夜爷爷都偷偷给我送吃的。”

陈缙知道她指的是她家乡的爷爷奶奶。六年前二老意外去世时，恬云没赶上见奶奶最后一面。他记得那段时间她情绪都很低落。

婚后，妈妈留在陈家成了陈家的管家，不仅帮忙处理家中各种事务、照顾身体一直不好的陈奶奶，还负责打理家族的资产——

陈缙眼角余光不自觉追随着她。

没得到任何回应。

恬云沉默了一下。其实那些年或多或少有些关于她的不好的猜测，觉得她是贪图陈家的富贵而来。

那些流言蜚语，他果然是无知无觉，而她因此在那场爱情中滋生的忧虑和忐忑，他也一点没有察觉。

她知道陈缙并没有这样的想法，因此能够坦然相问。但也因为他如此坦然，令她有些心酸——

又转头看了她一眼。

恬云第一次来到江城，见到陈缙，成为陈家的一员，便是雪天。

不像北城12月就有纷纷扬扬的大雪，江城的雪总是晚来，零零散散几场，还薄的很，到不了银装素裹的程度。

能够遇见新的爱人，总要以失去旧的爱人为前提。

陈奶奶对原本是孤儿的妈妈有养育之恩。

陈老爷子对来自县城、怀才不遇的爸爸有知遇之恩。

因为无论过去还是如今，她都一点不希望陈缙觉得，她在挟恩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