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什么没拒绝我？为什么对我笑？所以，我还能见到他？

“我欣喜若狂，觉得人生充满意义、前景一片光明。

“心灵的通达，让我画技突破皮骨、进入心相境界，从而发现恶魔的存在……”

“等他走时，我恍惚以为这是一场春梦，然而院中一缕芳香、以及我汗湿的背心，告诉我这是真实的。”

“我从迷途折返，回归柴米油盐。

“皮骨境界，无非惟妙惟肖；心相境界，却是洞察悉知。

“直到那一天，百花公子来了……

“那一刻，我充满喜悦，觉得自己被接纳，觉得自己已圆满——就算即刻死去，也毫无遗憾。

这一段故事，方泉在司空辰画作《初见》里听过，此时再听，仍觉旖旎多姿、令人遐想。南离绯玉第一次听，只觉得匪夷所思、荒诞离奇，忍不住问道：“后来如何？”

“我一遍一遍描摹他的画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排遣焦灼地等待。

“然而春光是他，暖阳是他，清风是他，明月是他，姹紫嫣红全是他……

方泉闻言一凛，“回归正题了！”南离绯玉则道：“先生自称九流丹青，莫非师从红尘下九流？”

“我原本画技，不过画皮而已，但画百花公子，因为思念之深、期盼之切，竟可以画骨。他收了桃花扇，我念头通达、心境圆满，意外进入画心之境……

“我想送他一件礼物，于是画一枝桃花，做成折扇，题词‘夭夭’。

“他轻轻一笑，仿佛是天地的光，整个世界都明亮起来。”

“你们猜，我画他时，看到了什么？”

方泉试探道：“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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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泉也道：“我有幸习得伶人祖师的《惑音》秘术，十分奇妙，并非不入流。”

“就这样，他躺在那里，我望着他；一直到半夜，他才飘然离去，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承蒙二位高看，我就说一说九流丹青一脉……”司空辰沉吟少倾，接着道：“九流丹青，讲究画皮、画骨、画心、画相，多数人终其一生只能画皮，少数人可以画骨，极少人画心，几乎无人可以画相。

司空辰摇摇头：“没那么快，我画他时，看到他在吸血，吸人血……”司空辰的声音在颤抖，“他的獠牙叮住一个男人的颈脖，用力吮吸，鲜红的血液溢出唇角，一滴一滴掉落……

“非也，”南离绯玉有感而发，“我落魄时，曾得下九流掮客相助，不敢丝毫不敬。”

“他出身高贵，万人景仰，他完美无瑕，功德无量……我是什么？一个九流丹青而已。我二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本不该遇见，然而就是遇见了……

司空辰点点头：“红尘下九流，有青杖、白扇、丹青、岐黄、伶人、妙手、掮客、清倌、瞎子，皆是市井不入流的宗派，让二位见笑了。”

“等了许久，他终于来了——和往常一样，拂去灰尘，懒懒散散躺在花瓣之上。我满心欢喜，十分愉悦，就这样望着他，直到他要离去，我才送出桃花扇，他迟疑少倾，最终收下。

“想要忘记，谈何容易？

“他拂去我院中灰尘，幻一朵桃花，再以手扶额，软软趟在桃花瓣上。他双目微合，完全放松，我却忐忑不已，惴惴不安。

“我的生活彻底改变，我时刻期盼他的到来，却不知他何时会来。我不敢登门拜访，更不敢与任何人谈论此事——怕损及他的名声。

“我目不转睛看着他，只希望天地永铸，只希望时间停留，只希望，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我惊呆了，瞬间被恐惧包围……

“我醒了，我能不醒么？天壤之别、云泥之差，我不得不醒。

“然而，他又来了——拂去灰尘，幻出桃花，就那样软软地、懒懒地，躺在花瓣之上，甚至睡着了。我依然忐忑，依旧不安，同时，有一种被他信任的满足感。

司空辰回忆当时情景，眼中绽放神采。

“我历经三个月，废了好大周折，才终于平复；我告诉自己，那是一场痴心妄想的梦，该醒了。

“那一天三月初九，我睡到巳时起来，忙碌一些琐事后，开始院中作画。不一会儿，有清风拂面，接着莺歌燕舞、百花齐放。我不明所以，正惊讶时，百花公子从天而降……

“我不知血咒有何用处，时间久了，慢慢淡忘。此后一切如常，我闲时云游，忙时作画，日子苟且，但也过得去。

“他走时，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了第一句话：‘我还能见到你么？’他驻足，笑一笑，什么都没说。

“后来？”司空辰出神半晌，似在回忆，“后来，我强迫自己忘记那一次遇见……因为，这不是一个九流丹青可以希冀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