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族长就在火神祠中。

朱顶镇，天气晴好。

“事情是这样的……”南离绯玉娓娓道来，说了将尽一盏茶时间，最后道：“烹龙之宴上，我与那岚公子对决，才知岚公子就是那个蒙面少年。我以梵天焚地的招式与他同归于尽，岂料他对我并无杀心，若非我心火丢失，只怕岚公子早已死于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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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安在厢房逆练魔火；项苍自爆妖丹，正在调理康复；方泉独坐院中，不远处，两个娃娃围着乔柔戏耍。

……

……

“爹、娘，等我找到答案，一定回来看你们！”

乔柔说到这里，长呼一口气，缓道：“我阴煞入体，落下一身邪毒，须龙髓方可缓解。我一边寻找真龙，一边了解大荒近年风云异事，稍一打听，便知烹龙之宴，进而得知淮城囚有真龙。于是我孤身前往殇域，在淮城，侥幸认识禹木国师，如愿得到一滴龙髓。”

梁安召唤魔窟，引发淮城变乱，乔柔适逢其会，以绛金玉露化解饥饿嚎叫，以赤子祭心逼迫雾魔自投罗网，以琴韵驱走梦魇。在后来相处中，她见梁、方二人仿佛不知自己在淮城所作所为，这时说来，便简单略过。

一颗黑珍珠，匆匆离开沅水。

从朱顶镇到极东远古神庙，想起即将到来的艰难险阻，方泉无声一叹，他取出一个玉简，心神浸入其中，细细推究起来。

“当初我不听劝告，执意走出歧门，娘一定伤透了心……”他摸摸脸上疤痕，心中更是情怯，“今日我心火丢失，修为全废，还带着一身灼伤，爹娘若是看见，岂非更加难过？”

老族长扶起南离绯玉，叹道：“你把前因后果，仔细说我听听。”

“人生不耐消磨，若岁月一直如今日这般悠闲，该多好。”

这玉简叫做《惑音》，乃乔柔所赠。

“族长……我，我丢失了心火……”南离绯玉跪在族长面前。

家门口的雀翎消失不见，爹娘已经狩猎归来。他思亲心切，原想推门进入，就在伸手一刹那，犹豫了。

“你心动了。”

祺真动容，痴呆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南离绯玉看着祺真坟墓，心中充满愧疚。他拔掉墓上荒草，又挖来泥土，将坟墓修葺一番，昏昏倒在一旁睡了过去。

老族长沉默良久，叹道：“若非你在认出岚公子身份那一刻敞开了心扉，何以至此？”

他披好斗篷，将自己脸面遮住，一步一步走回村中。

“这，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我知道，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心火已经炼入灵墟，为何还是会丢失？”

十二岁那年，南离绯玉涅槃失败，躺在床上奄奄将死。沐沐心中悲痛，一个人闯进祺真家里，哭道：“祺真，你有心火是不是？把心火献给绯玉哥哥，这样才能救他！”

南离绯玉说完，疑惑问道：“族长，为什么会这样？我的心火为什么会丢失？”

南离绯玉沉吟半晌，想起那日龙窖里救自己的蒙面少年，想起他背负自己到崎园旧楼养伤，想起他给自己清洗身体、包扎伤口，想起他燃檀香以养神、摆鲜花以悦目，想起他守在自己床前、扶额小憩……

醒来时，天色已晚，四周黑压压一片。南离绯玉撑起身子，遥望村落，见家家户户亮起了灯火，便对着坟墓道：“祺真，哥哥回家了，下次再来看你。”

“傻孩子，为什么要把心火祭献给我？这样会死的，你不知道么？”

乔柔笑道：“准确说来，我化形至今不足三个月。”

后山有一座宗祠，供奉神鸾，叫火神祠。火族修行，从点燃心火到涅槃，都在火神祠的指引下完成。

众人沉默少倾，梁安道：“两位前辈，我们接下来如何行动？”

项苍哈哈一笑：“不忙，我们且在朱顶镇消遣些日子，一旦走出此镇，便是艰难险阻，再无安宁。”

他踟蹰许久，终究不敢推门进入，深深叹了一口气，跪在门外磕了三个响头。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

祺真被南离绯玉拒绝，从此闭门不出，只偶尔躲在自家门口的阴影里，痴痴望着门外世界。

老族长怔了半晌，一声叹息：“我千叮万嘱，绝不能丢失心火，丢失心火会遭神鸾诅咒，会成为遗弃者……”

梁、方二人对望一眼，想到三个月前语冰前辈还在冰冷地底，心中震骇不已。

当南离绯玉掀起斗篷那一刻，老族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形容憔悴、满脸疤痕的晚来客，就是当年聪明伶俐、光彩照人的天才少年？

南离绯玉起身，疾步向后山走去。

方泉听完整个故事，略一沉吟，不可思议道：“前辈化形后返回故居，项前辈却在黑山沼泽狩猎——这么算来，前辈是几个月前才化形成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