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一并铲除，不留后患。

沈昌自认是个能够忍得住贪心的人，赚得差不多后便令人收手，将那野心属下告发，秉公定罪，再换上一个受过他恩惠的下官上位。

他自然不会忘记, 这是谁的嗓音。

沈昌只觉得满脑子嗡鸣，理不清楚发生何事。

跳跃浮动的光影中，四个跪坐的人抬起淌血的七窍，双眸如枯井幽深，看向沈昌。

棺材盖隔绝外头的香味后，沈昌反倒迷迷糊糊醒来，只是来不及为自己后脑勺突兀出现的疼痛探究，他就听到锤子不停敲击铁钉入木的声响。

他的脑袋“嘭”一下，撞上木板，也无人理会他。

侧头看去，只见两条青紫手臂，以及漆黑尖长的指甲。

他的暗卫都到哪里去了？

沈昌眸子瞪大，瞳孔微缩，唇瓣惊愕张开。

无人应答。

扑蝴蝶

暗卫！暗卫！

人刚进入寮房，沈昌就闻到了一股奇特的香味，他霎时感觉眼前白茫，意识昏沉，整个人绵软无力。

旁人总是容易将自己杀过的人忘记，他人上门寻仇报个名号, 还得思索半天。

猛然听到七、八年不曾听到的声音，沈昌几乎惊得把伞柄都要捏碎。

“阁下何人？”

于是。

沈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 就像是地上滚落的火把一样, 那股子热气，全部被扑来的水汽浇灭, 发出“滋滋”抗议的声响, 逐渐变冷。

剩下那三人，都是卢大郎近友亲信，同样油盐不进的清高文人。

他潜藏的那些产业管事，便出来与那野心属下勾结。

火光灭掉时，护卫恰举起火把。

伴随着风雨侵入，满房白麻、白花被拉扯着四处飘摇，瓢扬起来。

而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他们的亲眷都还有哪一些, 是否有可能发现他所作的一切，伺机向他复仇。

他将伞一丢，转身就要逃。

沈昌便得以见着，四人身穿寿衣跪坐蒲团上，前方摆着一口棺材。

抓住他肩膀的人，将人毫不留情扣进长条木箱里，推上厚重的盖子。

头。

怎会是他们！！

沈昌不一样，他时不时就要回想自己害过的那些人，不停琢磨当初用的那些计谋, 够不够紧密，会不会有人发现。

那下官也是个清正的人，却至今未曾知晓他的真面目，为他甚好的官声添上一笔。

“老朋友，不进来看看我们吗？”

树枝落地时，沈昌刚好出声。

飘渺得根本不像从僧房传来的声音, 在他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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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开口, 他就认出这是以前在安州游学认识的老友，他们曾经一同赴京赶考，一同上榜, 后来老友官至楚州盐铁使。

啪啪——

暴雨将火光灭掉，天地陷入一片昏沉之中。

一条绳子却从寮房里飞出来，像套马一样，把他的脖子套住，将他要出口的呼叫声截断。

他日日琢磨回想，生怕于细微之处, 落了把柄。

护卫软倒, 火把落地，顺着台阶滚到沈昌跟前。

他对盐引的事情动了心思，但知道老友是个油盐不进的大清官, 威逼利诱都不会令对方与自己合谋，于是他话里行间，不经意引导好友身边那位有野心的属下，最终狠下下手，将老友除掉。

笃笃——嘭嘭——

护卫沐雨而行，一手刀一手火把，走到寮房前，将黑暗撕破。

沈昌想不明白，他双手紧紧抓住绳索，欲为自己挣来喘一口气的机会，双腿也连连蹬着地面，企图发出更大踢踏声，惹来大殿那里的人注意。左右肩膀却蓦然出现两只手，把他连同绳索，一同拉到寮房里。

两种声音混杂一处，就在他头顶上回响。

他们沉默无声地僵着手，丢出一根根树枝。

两点烛火颤动，颤颤巍巍斗不过风雨，“噗”一声灭掉。

沈昌走到寮房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