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墨临默然，抬眸定定地看他，瞳色漆黑，“我不善饮酒，”她不轻不重地推过去，“齐公子忘了不打紧，以后记着就行。”

“错了。”

“是吗。”

那些年房璃坐居东宫为菁国运筹，各国之间大大小小的情报都要经过她的眼睛，喜阳的生母因为难产薨逝，由新后平贤一手带大。

“这是什么？”柏墨临眼尖，看见了放在齐长鹤脚边的漆黑瓷坛，一方红布敷泥盖住，仍有淡淡的香气弥散在冰凉的潮气中。

她可以找一个更合适的时机，但“合适”并不是房璃的目的。

“你究竟是谁？”

“桑落酒，府中最后一棵老桑树，去岁酿的酒。”齐长鹤足尖一压一挑，稳稳用掌心托住，一气呵成往柏墨临尚余残茶的杯子里倒入汩汩琼浆，也是不讲究，大有豪迈之意。

喜阳的能力是“察神”，所以她才能找到赦比尸，故而，才能找到神骨。

他缓缓握紧了杯子，露出一个轻松的、有点风流的笑意。

这是菁国暗探获取的情报，大抵不会有误，只是不够完整。

柏墨临终于把目光转向他，“说的好像公子很了解我一样。”

喜阳捂嘴作吃惊状，两只水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往旁边涌动的魇水看：“你打算现在问？”

“柏墨临不会说这种话。”

房璃不清楚后来的仓央国究竟发生了什么，朝代更迭国度起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说深居宫墙的喜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执念需要跋山涉水去解决，除了离她最亲的仓央国国主，以房璃已知的情报，她找不出其他的原因。

她嘻嘻笑：“猜对一半。”

“贵国国主还活着，”她斟酌着开口，“对吗？”

“因为我爱慕齐公子已久，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

房璃：“这个问题，殿下连撒谎也不愿意？”

他顿了顿。

是的，房璃打算现在就问。

银蝉焉头巴脑地缩在角落里，一语不发。

换句话说，仓央国就是一个巨大的关系户，喜阳的能力之所以能够发挥效用，全都仰仗自家人在神域有地位。

“我确实不算了解你，只不过记得一些事情。”

自从进秘境前它被房璃捏成汁后，银蝉终于选择老实，绝不上去触房璃的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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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七年前我随父下东南开荒施米，那时候二小姐应当感染风寒正卧于病榻之上，回来以后我还去探望了一番。”

齐长鹤打断她。

“错了。”

她扭过头，眼睛往上看，下看，就是不看房璃。

她的手一滞，缓缓转过眼，漠然地望着他。

空气在刹那静止。

不再伪装青山门弟子后，喜阳原本的性子渐渐暴露出来，她歪着脑袋静静地看着房璃，缓慢做出了个口型：

她并不是空穴来风。

倒酒时，齐长鹤无比镇定，这一刻，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失神，缓缓握住酒杯，上面还残余那人手指的温度。

暗沉的水云里滚过一道轻雷。

像是原有的壁画覆盖上了新的色彩，那张齐长鹤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蒙盖着他从未见过的阴翳。

“二小姐根本没有去过东南，是如何能记得那些细节，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

轻轻撩起狐狸眼，闪出微冷的片光。

“你不是柏墨临。”

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喜阳并没有意外的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房璃。

很久以后，他如此回道。

“从前念书时，我与柏墨临结为至交，在私塾柳园结义，共分一碗酒，”往事历历在目，他的语气却冰冷异常，“可惜我不胜酒力，做出了混账之举，在她面前负荆立誓，从此不再饮一滴酒。”

喜阳：“……”

柏墨临眯了眯眼，似是在回忆他的这句话。

喜阳七岁那年，仓央国境内瘟疫横行，平贤皇后不慎感染，最后不治身亡。

是第一次。”

“……”

“殿下还记得地下城里欠我的最后一个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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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璃微微挑眉。

柏墨临目光放远。

有时候出其不意的提问，才有可能获得想要的答案。

齐长鹤笑了，漫不经心地转着已经空空如也的瓷杯，凉意从指尖蔓延。

难道除了察神，她的能力还有什么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