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舅穿着大背心，拿毛巾呼噜了一把脸，这才说：

许大舅呵斥：“这是要给饭店送去的，谁让你吃了？家里地里有，你想吃去地里自己摘。”

说曹操曹操到，许表哥敞着襟、趿拉着鞋，踢踢踏踏从外面回来。

“爹，你别老想这些没用的，赶明儿俺给你生个孙子比什么都强。”

许表哥权当没听见，赖赖唧唧地说：“这柿子不赖，比咱家的好吃，娘，再给俺拿俩呗。”

许大舅还自夸了一句：“不是俺说，俺们许家的种就好，要不怎么老贺家的娶了俺姐后，就能生出四个好孩子呢？”

“爹，这是明珠之前要的红薯粉条，都晾干了，你明天上矿时捎给她。还有一袋子土豆淀粉，俺一会儿也拿过来。你去了矿上问问明珠，看看她还有啥要的。”

人晒黑了，手变糙了，胳膊变粗了，经常累的一沾枕头就是呼噜声四起，可第二天鸡才叫了第一声，她就麻溜爬起了床。

正说着话呢，许巧燕从西厢房出来，把一麻袋的干粉条递给许大舅。

大舅妈撇撇嘴，和老头子斗嘴。

他走路不看地，一脚踩在沾满了西红柿汁液的泥上，脚下一趔趄，站稳了就在干地上搓了搓鞋底，继续踢踏着走过来。

许表哥一听要干活，麻溜地就踢踏着鞋走了，临了还扔下一句：

大舅妈感叹道：“明珠这闺女现在真是越来越能干，从过年到现在这才多长时间，饭店开了两家不说，收的菜也越来越多了。弄得俺都不敢去别人家唠嗑，进门第一件事儿就是被人家拉去看菜地，接着就问收不收她家的菜，哎呦，俺哪能做得了这个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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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的人都说许巧燕的精神头看着比之前好多了，脸上的笑也多了，一张脸黑里透着红，虽然还是话不多，但看着就知道她心情不错。

许表哥不肯走，在厨房里四处寻摸，打开柜子看看里面有没有剩饭剩菜。

大舅妈摁住竹帘，连连摆手，说：“没有了，没有了！”

但许巧燕却乐在其中。

做粉条是个辛苦活儿，面对堆成小山的土豆红薯，要洗，要绞碎研磨，还要过滤杂质，沉淀淀粉，每一步都是极为繁重的体力活儿。

说着话，他熟门熟路地掀开竹帘，从篮子里掏出一个西红柿，也不洗，在衣服上蹭了两下就吃。

许大舅的脸色变好了些，问闺女：“你还忙得过来不？要是忙不过来，俺替你和明珠说说？”

许大舅气得直喘气，大舅妈斜眼看他，来了一句：“许家的种好？”

从小到大的小姐妹偷偷问许巧燕：“你不惦记那个姓贾的了？”

她看向院里空地上摆得满满当当的晒粉条的架子，这些都是她日夜不休的劳动成果。

许大舅：……

许巧燕笑着说：“忙得过来，忙得过来！”

“贵生赶车去分矿，俺坐公交去一矿，俺们俩分着走。”

“你们许家的种好？那咋还能生出你儿子这懒汉？”

给他一块毛巾，问道：“明儿个你和贵生去矿上送菜？”

许大舅看不惯他这德行，虎着脸说：“明天你跟俺去送菜，别一天天的就光吃不干，都是成家的人了，也该立起来！”

见柜子里只有一碗早上没吃完的咸菜，许表哥也不拿筷子，直接上手捻了两块咸菜，往嘴里一丢。

“俺这外甥女像她妈，俺姐打小就能干，读书种地样样都行，这村里有几个老娘们能有俺姐当年那么威风？一般二般的老爷们都比不上俺姐。”

“爹，娘，你们咋还在家里，没下地干活？”

小山似的土豆红薯一天天减少，接着又在某一天重新垒成了山，架子上的粉条由湿变干，全部腾空后，又挂上了新的湿漉漉还在滴水的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