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圆仁:最后的旅行(3/7)111 长安客
了士兵重甲带刀的脚。仇士良一惊,转头,却已经有人要关上大门。他连声惊呼,带着宦官破门而出,回到紫宸殿抬起皇帝就往北边宣政门里跑,一边还喊着:李训宫变了!李训一把抓住抬着皇帝的肩舆,大叫:臣奏事还没完!仇士良指挥宦官抬起皇帝就走。一路上朝臣拉着宦官,拳打脚踢抢夺皇帝,依然没有能够把皇帝从宦官手里抢下。
&esp;&esp;控制了唐文宗的仇士良立刻发动神策军五百人在皇城里提刀追索参加谋划的朝官。宰相王涯等人正在吃饭,忽然有人大喊,宫里来了军队,逢人就杀。两省官员、金吾卫和仆役争相逃跑。很快神策军关闭宫门,各司办公室的印章、图籍、帷幕、器皿都被一通乱翻,横尸流血,狼藉涂地。没有逃出的六百余人都被杀死。
&esp;&esp;这年冬天,长安的天气特别冷。敏感于天意的朝臣提醒皇帝,这都是因为过多的杀戮。皇帝却不敢要求宦官不要再杀人。这是后来提起唐文宗最常被提起的“甘露之变”。
&esp;&esp;从此,文宗作为皇帝进入了垃圾时间。文宗皇帝的名字在之后的历史中成了一个懦弱的记号,他所有振兴朝政的努力都淹没在这次事变里。千百年后的人们提起他最常记起的不是他的勤俭、忧虑,而是他成为李唐皇室一个被“家奴”控制的傀儡皇帝。
&esp;&esp;唐文宗对自己失败的不满全部变成对儿子的期待,仿佛只要他头悬梁锥刺股就可以了结这个笼罩李唐王朝七代人的噩梦。但开成三年(838年)秋冬之交,他的这个儿子,在宦官、宠妃以及他自己的逼迫下,甚至没有命来答这个题。
&esp;&esp;文宗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年幼的陈王李成美被立为太子。不过,掌握着神策军的宦官仇士良认为颍王李瀍(chán)是更合适的人选。太子的人选是朝臣定下的,这是朝臣与宦官的又一轮对权力的角斗。宦官甚至没兴趣参与——仇士良选择放弃“太子”这个鸡肋一般的储君,他要把李瀍直接推上皇位。从文宗的爷爷唐宪宗时起,不论太子是谁,最终成为皇帝的人选一定由掌握神策军的宦官决定。气定神闲的仇士良只等待皇帝的死亡。
&esp;&esp;开成五年(840年)文宗暴疾而亡。文宗宠妃与宰相想另立安王,在太子与安王鹬蚌相争时,仇士良矫诏废太子,顺利立颍王李瀍为帝,就是后来所谓“唐武宗”。
&esp;&esp;为了扫清未来的政敌,仇士良在混乱里杀掉了支持太子与安王的政敌、文宗时代亲近皇帝的旧臣,他们的妻儿、仆从,一夜间四千人从长安城里消失。这些都成了丰邑坊的业务。西肆和东肆这两间从来竞争激烈的凶肆甚至无法包揽业务,往来租借运送棺椁明器的车舆(yu)、翣(shà)扇、结络、彩帛的各色人等摩肩接踵,长安城里政局翻覆,不变的是丰邑坊的业务一直红火。
&esp;&esp;现在,从文宗那里传来的问题轮到武宗来答。
&esp;&esp;二十六岁的年轻人李瀍沉毅有断,喜愠不形于色,他情感的波澜远远大于那张从来古井无波的面孔。他目睹过大和九年(835年)甘露之变时仇士良带兵劫持皇帝的狠辣,他还记得哥哥作为一个皇帝败在“家奴”手下的屈辱。文宗庆祝新太子册立的宴会上,有一个插曲,被后代史官以及李瀍牢牢记在心里:宴会上有杂技表演,演员是一对父子,儿子爬上高耸的桅杆,父亲掩饰着惊怕在桅杆下走来走去保护着他。文宗终于忍不住,哭着说:朕有天下,但也不能保全自己的儿子。这个画面,对李瀍来说意味复杂:太子的死亡给了李瀍做皇帝的机会,但是,如今他在文宗曾经坐过的位置上,绝不想要流下文宗曾经流过的懦弱悔恨的眼泪。
&esp;&esp;年轻的武宗皇帝知道他必须除掉仇士良,他的恩人,也是他最大的敌人。为此,他需要一个帮手。他的目光落在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德裕的头顶上。
&esp;&esp;四
&esp;&esp;开成四年(839年)二月,依然滞留扬州的圆仁收到日本使团判官从长安寄来的信:面见天子的时候,我也替你表达了你想去国清寺的请求,天子不允许,为你感到忧怅。圆仁听说,他的师弟元载被允许前往天台山国清寺学习。对于他,是一个冰冷的“不行”。
&esp;&esp;在许多对朝廷拒绝圆仁请求之理由的猜测中,有一个最滑稽:圆仁不是求法僧(相当于本科生),而是请益僧(相当于留学生)。按照惯例,官方一旦同意外国僧人在各地巡礼就要供给衣食,口袋里已经十分不宽裕的朝廷认为,资助一个请益僧不划算——竟然要在一个外国和尚嘴里省钱。
&esp;&esp;只能无功而返。随着遣唐使一道回国的圆仁在回程的路途连连遭遇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受损的船体停在赤山县修理。圆仁与他的徒弟们下船去拜访山中的法华院。不出意外,这就是他在中国短暂旅行的最后一站。圆仁参观过扬州龙兴寺,里头有一张鉴真和尚的画像。作为日本天台宗的开山祖师,鉴真六次东渡的故事圆仁早就熟知在心。他或许也知道,两百多年前,玄奘法师因为没有“过所”,混在人群里偷偷离开唐都长安的故事。
&esp;&esp;他怀抱与他们同样的热忱,便生发出与他们一样的勇气:在寺里住了几天,圆仁决定不走了。赤山县法华院的新罗和尚们便听到了这个故事:七月二十三日,圆仁做完早课到海边一看,停船修理的九艘大船完全没了踪影——它们在夜里启程,把这几个住在山上寺院里的和尚给丢下了。
&esp;&esp;赤山县的和尚们没有在意它们这漏洞百出的故事,他们反而体贴地赞许这三个日本和尚为了朝圣天台山而做出的牺牲。赤山县的和尚们很快给圆仁出了主意——天台座主玄素和尚的弟子正在五台山修法华三昧,传天台教义,不如去五台山巡礼求法,除了天台宗还可以入普贤道场。去了五台山,再去长安。
&esp;&esp;圆仁准备按此计划,先在山院过冬,等一开春便去五台山。但没有公验滞留唐土并不容易——县里的公文很快到了:船上下来的三名日本僧人为何非法滞留本县?按规定,非法滞留当天报备,为什么从滞留到今十五天还没有到村保板头(村委会)报备?县里语气严厉地训诫了收留圆仁的法华院,勒令他们立刻把事实呈报上去。
本章尚未完结,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