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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也只有爹能懂得,要是说给娘听,她只怕吓也要吓死了,乱嚷乱喊起来,非但我和她说不清,她也未必肯让我去冒这个险。回头还请爹同娘讲清楚,这几日不管谁来问,都要说我同隔壁王西坡定了亲。”连秀才坐在那椅上认真端详她好几回,越瞧她越不像自己的女儿了,说起儿女私情竟然如谈公事一般不见心绪浮动,也未见半点难堪,他简直觉得陌生。再则当爹的问起儿女的私情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好细问,何况男女间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旋即又想到池家的家境,连那点心头的不自在也能强压下去,点了点头,“这事我和你娘再商议商议。”晚间秋五太太便急急地寻上楼来,踏得那楼梯咚咚咚打鼓一般。见玉漏在铺上睡着,她一把将她拽起来,自坐到妆台前,将案上的油灯向二人中间挪了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先回家和我们商量?我说好好的你怎么不在唐家了,原来你是打着这个主意,想借凤家的关系攀到那池家去!你这丫头,眼界倒比你爹还高哩!”玉漏掣了掣衣襟,抱膝而坐,“不告诉您,就是怕您这一惊一乍的。我自有我的盘算,您也替我出不了什么主意,不如不告诉的好。等事成了,你们安心做池家的亲家,还不好?”秋五太太还不敢信,“那池三爷真就肯娶你?”

玉漏笑道:“我如何说得准,所以才想着要逼一逼他。爹常说,人活在世上就是坐在赌桌上,许多事都是凭运气和胆气。想来输了也不要紧,原本以咱们家的门 永攀登(o八)雨沥沥地斜撩在人家的院墙上,一下映出条灰色的线,转眼又干了,直到那些线连起来,结成网。这时节不下雨就闷热,一下雨又是秋寒。西坡没打伞,走得急,一时没留意到身旁几时走着个人,睐了两眼才认出是池镜。但池镜显然没认出他,眼睛目空一切,在雨中也走得闲逸,雨水撩在他肩膀上也是没所谓的神气。到头来还是西坡先朝他打拱,“池三爷。”池镜斜来一眼,上下看他一会,凝着眉笑了声,“你看着面熟。你认得我是谁?”“听玉漏说过。”西坡含笑点头,一脸不卑不亢的神气,“连家三姑娘。上回在他们家门上,我和三爷打过照面。”池镜想了一会,勉强笑着点了下头,“噢,是你,的确是见过——”他继而向前走着,眼睛又望到前头去,脸色给雨水氤氲得苍白,显得肃静凌厉。怨不得玉漏挑中了他,西坡想,但凡女人都会对这样的男人动心,不知道玉漏有没有?无论如何,她到底是一门心思要嫁给他,成全她像是西坡天然的使命,他从来见不得她窘迫,不得不帮她这个忙,因此趁机搭讪,“玉漏说现今是在贵府当差?”“是在我们老太太跟前当差。”池镜轻笑着点头,“她这两日像是告假归家了,你们是邻居,就没瞧见她在家?”“在家。”可巧走到连家门前,院门紧闭,西坡顿了顿步,“三爷可要找她?”“我找她做什么?”池镜一笑便独自朝前走了,倏然那雨陡地大起来,西坡眼皮稍一垂,赶上去请他,“天下着雨,三爷倘或不嫌,请到我家小坐,且等这雨停了再走。”如今王家不开肉铺了,院内清爽干净许多,再没那些晾肉的杆子,只院角树杈子上横着截竹竿挂着几件衣裳。许多青苔从地上的砖缝里拚命往外冒,像个绿线绘的棋盘。王家老两口在正屋里逗孙子,一见有客临门,上下一照眼,以为是西坡为买卖上的事在外结交的贵人,慌得没处站,忙着瀹了壶茶抱着孙子让出屋去。两个人在八仙桌旁坐下,池镜在窗上望着他们躲进东屋里,明知故问道:“怎的不见尊夫人?”“她病故了。”西坡勉强笑了笑。“是什么病?我上回路过门前,看见她分明还很好。”“痨症。”西坡给他倒了茶,又立起身来寻了把伞拿在手上,“三爷稍坐,我去去就来。”随后池镜也立起身来,将这屋子细细打量。难怪玉漏分明和他有旧,又是邻居,明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最终却没能嫁给他。想必是那连秀才因常在富贵之乡走动,自命不凡,瞧不上西坡这样的,想凭着三个女儿和权贵之家攀上关系,即便那关系说出去并不光彩。不过他这时倒想感激连秀才,要不是他,玉漏也不会兜兜转转碰进他怀里来。不一时西坡又回来了,看见池镜在屋里闲转 ,笑着进门,“寒窑瓦舍,委屈三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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