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6/10)111 可不可以,再勇敢一点点?
趟路上,看着白布下的身t,他会有什麽心情?当年处理这些事情,处理他,老师又在想什麽?
其实老师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他只是以为这麽多年来,老师愿意见他,愿意跟他叙旧,愿意找他跟学弟妹聊聊,代表他接纳自己了。他如果对自己有疑虑,又为什麽要做这些像是自找麻烦的事?
但是到头来,真的都是他一厢情愿而已。
是他的态度还不够诚恳,做得还不够多吗?或者这些年来自以为的吊唁,其实只是造成老师的困扰?
「不好意思,借过。」
另一个医护人员经过身旁,结实的肩膀撞上手臂,把他往前推了一点。对方匆匆忙忙地走进医院大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同时,另一个人也从身边经过,像是嫌他挡路一样瞪了一眼。
在老师的心中,他是不是也一样碍事?以前是潘彦彬,现在是江少轩,或许他就是个不断招惹别人的麻烦而已。
有那样的前车之监,反对他们在一起也是刚好──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
在一起个p。他们从头到尾,什麽都不是。
分不清是胃还是肠子,下半身彷佛不属於他似的,有几个器官突然绞痛起来;b起反胃,此刻他更像是被一辆车子来回辗压。
离开医疗大楼,勉强回到机车停放的位置,他跨过坐垫,手肘撑在仪表板上。即使呼啸而过的车子不断,呼x1声还是一下子就填满耳蜗。
从递出那件制服开始,事情就像蝴蝶效应一样,一点一点偏差了。一道夹杂着哭腔的声音,顺着这条思路回到了脑海。
「如果你不喜欢,g嘛陪我练车?考驾照?还来这里?」
因为是老师的儿子,因为是认识的学弟,因为同情……然而没有一个理由可以说明,他为什麽要亲江少轩。
再自欺欺人下去,似乎也没有意义了。如果不是因为老师的话甩在脸上,他可能都没办法承认,自己喜欢上身分这麽尴尬的男孩──就像当年,他也没办法承认喜欢潘彦彬。但讽刺的是,正因为老师反对,他才愿意承认这段关系的问题。他的问题。
身下的机车忽然令人坐立难安。
那个小男生会出车祸,不也是因为他明明有疑虑,还是y着头皮带他骑车吗?或者,如果没有多管闲事,如果不要回应他,如果……不要喜欢他,他就不会露出那种表情。
手掌握成拳头,x口的起伏大到彷佛有人掐住他的脖子,只是不论塞进多少气t,缺氧的警讯依然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这辈子做得最成功的事情,就是伤害。自愿或非自愿,到头来,每个跟他有关的人,最後都会走上一样的路,这次甚至连江老师的信任跟好感都赔进去了。
为什麽都到了这个年纪,做的事情还是跟当年一样?
以这里当作停损点,大概是最好的结局,他也不用思考怎麽缩短那道年纪的鸿g0u,或者该怎麽跟老师交代。这段注定不会有以後的关系,根本就不该开始。
他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而已。
拿出手机,点开了近期最常跳出通知的聊天室窗,熟悉的大头照一碰触到眼睛,眼球就无法控制地摇晃起来。他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按下封锁,并且删除所有对话,就像避免扩散,拿掉了肿瘤一样。
切割完跟江少轩最後一点连结後,电话忽然变得无b烫手,几乎要灼伤皮肤。把手机丢进前置物箱,视线飘上天空,他张开嘴,黏腻又cha0sh的空气跟着渗进t内。
快窒息了。
但他终於可以呼x1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墙上的时钟依然运转着,但是在感受上,时间在许品皓离开後就停滞了。在那之後发生的事情,都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恶梦,只是就算清醒,这个恶梦也没有打算放过他。
早知道就不要自作聪明了。如果不是想炫耀驾照,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或者,如果他有听学长的话骑慢一点,他现在就会跟其他人一起看电影。
撕心裂肺的痛,在某个时刻软化成仙人掌上的刺,除了恼人,已经造成不了什麽影响。b起痛,左半边淤积的麻痹感更让人不舒服。江少轩小心翼翼地翻动身t,避免伤口撞到床边的扶手,同时让被压住的部位可以舒展。
学不会教训欸。
脑内的声音满是自嘲,但嘴角就像吊着几百斤重的沙包,一点都抬不起来。一滴泪水从眼眶掉下,随手抹去的同时,熟悉的人影也出现在眼角。
打发完一个还有一个,但最想见的人,偏偏不在这里。
戴着眼镜的男人走到床边,手里多了药袋跟一瓶水。他将床板的角度调高,机械式地扭开矿泉水瓶盖,撕开其中一包半透明的分装袋,理所当然地递到他面前。
爸爸所有动作都是纯粹的中立,没有任何情绪或弦外之音,可是不耐烦跟罪恶感,仍旧在江少轩x前一来一往冲突。彷佛光是这个人存在,就足以令人心烦。
在爸爸眼中,他是不是也是这样?
勉强接下水跟药吞进肚子里,只是他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现在最重要的事吗?爸爸的目光在药袋上打转,好像看着那些药名跟效用,都b盯着自己的儿子更自在。
捏紧了空袋子,拿出手机,在置顶的聊天室窗传了一张贴图。
「我说过很多次,骑车很危险。」
似远而近的声音,像是烟一样飘进耳里。他偏过头。
爸爸半垂着的眼皮抬起了一点,视线被眼镜缩小後,看起来有点刺人,「为什麽讲不听?」
尽管做好心理准备,但是责骂真的打在身上时,江少轩还是忍不住咬住嘴唇。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反正答案是什麽根本不重要。
「你忘了妈妈是怎麽走的吗?」
好像妈妈过世的时候,他不在医院一样。如果她还活着,才不会说这种话。
「你不用帮我复习。」
他又看了一眼手机。以往这个时候,对方应该要读讯息了才对,但是没有,时间戳记上方依然空荡荡一片。
爸爸的x1气声,完美地透露出现在有多难以置信,好半晌,他才又开口,「你跟学长这样多久了?」
现在是在审讯犯人吗?「从上次报告以後。」
就算只是眼尾余光,爸爸皱起的眉毛还有开开阖阖的嘴巴,就足够勒住心脏,让呼x1一滞。看不见的低气压盘旋在上方,彷佛下一刻就要下起暴雨。
学长怎麽了?为什麽提到过去的事,大家的表情都变了?
「你到底对他有什麽意见?」
男人别开头,「小孩子不要问那麽多。」
「有多小?我大到可以骑车把自己摔成这样了。」
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他强调似地举起受伤的左手,在半空中摇晃。止痛药还没发挥作用,使背上忽然冒出一片薄薄的冷汗,但他的五官却连动都没动。希望没有。
有多久没有这样跟爸爸说话了?还是根本没有过?因为这个人连吵架的机会都不会给,就急着把他赶走了。
「很值得骄傲吗?」爸爸的声音坠入山谷,深不见底,「你知道之後有多麻烦吗?」
当然知道。他摔烂了一辆车,他可能要做笔录,他的脸可能好不了……他让爸爸已经够忙的生活,又多了更多事情要烦恼。但至少没摔坏脑子,如果他还在乎的话。
「嫌麻烦就不要管。」
「江少轩,你再说一次?」
即使理智不断叫他闭嘴,可是有太多事情在此刻砸进脑里。一件、两件,就像桌上那叠讲义跟评量,如果再憋下去,被压扁的就会是他。
明明在爸爸来以前,一切都很好。b学长更早接到电话还能b他更慢到,乾脆不要来算了,他到底有什麽资格说学长不好?
眼睛周围再次被酸涩填满,不论眨眼的频率多快,都没办法把它b退。但现在屈服的话就输了──就算根本不知道在b什麽,对爸爸的胜负yu仍然凌驾在所有事情上。
「反正学长会帮我。」
吞咽的杂音,在此刻特别清楚,「品皓他──」
爸爸捏着药袋的手指忽然躁动起来,塑胶挤压产生的摩擦声像是一块块玻璃碎片,刮过江少轩的耳朵,让脖子不舒服地扭动起来。
「怎样?」江少轩吐出一口气,「他哪里惹到你了?」
「你不知道……」
「因为你什麽都不肯讲!」受够这种对话,他咬紧牙关,「现在人走了,你高兴了,可以说了吗?」
「你──」爸爸瞪大眼睛,喘气的速度一下子加快。
原本还残留的一点罪恶感,被爸爸闪避的目光烧成灰烬,但是不满的情绪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变本加厉。自残式地迎上男人的目光,即便会被j皮疙瘩淹没也无所谓了。
爸爸的手握成拳头,然後又松开。
「他害si过人。」
沙哑的嗓音,彷佛每个字都在地上来回摩擦,碎成好几片後才有办法推出齿缝。豁出去似地说完後,爸爸又再度萎缩,彷佛全身的气力都被那句话x1走。
什麽意思?
江少轩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国小程度的几个字,却组成一个不规则的齿轮,嵌进大脑,y生生把转动中的思绪卡si。
「你说他……什麽?」
男人把眼镜摘下来,r0un1e着鼻梁,原本就不少的白头发此刻看起来更多了。他叹出一大口气,「他……霸凌过同学,後来出了意外。就这样。」
爸爸的脸突然模糊起来,就算好不容易看清楚了,也会在下一秒失焦,如同怎麽调整都无法对焦的相机画面。用尽全力要让视线稳定,可是视野颤抖的画面,却跟九级地震没有两样。
怎麽可能?
零碎的回忆卷进脑里,有他,没有他,全都交杂在一起。掐住下巴的痛,递过来的开水,被丢进水池的失重感,手上的制服,无数讪笑的声音,擦去眼泪的手,不耐烦的白眼。
吊诡的是,不同的两种情境,却在某个瞬间融合在一起,同学们挑衅的脸,突然都扭曲成许品皓的样子。用尽全力眨眼,才勉强把让人反胃的东西推开,可是被什麽掐住的错觉,无论喉结怎麽滚动都挣脱不了。
「不可能……」无意识的低喃,小到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从以前到现在,只有学长在乎过他。他对霸凌的反应那麽大,怎麽会──
一张陌生又有点印象的笑脸,猛然出现在脑中。上扬的眼尾,挺立的鼻子,嘴角挤出来的酒窝,纸张上那对翅膀,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潘彦彬。那个过世的学长。
所以许品皓才会从头到尾都不在毕册上。
「他休学,就是……」
一切都太合理,合理到毫无逻辑。
刚刚才滑过喉咙的水,似乎全都蒸发了,只剩下gui裂的声带承受破裂的声音。组织文法完整的句子,对江少轩而言突然变成不可能的任务。
爸爸脸上闪过短暂的惊讶,很快又恢复原状,「是。」
「可是,他人很好。」吞下不知道第几次口水,像是要说服谁一样,「他帮我很多。」
「爸爸说的都是真的。」
他抓住床单,以免自己因为灼热肿胀的伤口倒下。止痛药根本一点p用都没有,「一定有什麽ga0错了。」
学长不是完美无缺,没有人是,他也没有那麽天真。然而要接受许品皓曾经霸凌,还害si别人,却是另一件事情。那或许是一部份的事实,但绝对不是真相,不可能。
「没──」
「我不信。」偏过头,想都没有想就开口。
爸爸的手抹过脸,一路梳上浏海,眼尾的细纹跟着被推开,好像对他的顽固既无奈又没有耐心。一样是不耐烦,为什麽感觉会差这麽多?
「不要跟我争这个。」
「怎样,这种时候,就不相信自己的学生吗?」
「你不懂──」
到底要讲几次?
「对,我不懂你对他这麽有意见,为什麽还要假装跟他很好。」语速快到不可思议,语气也从来没有这麽锐利,「我也不懂为什麽你宁愿把我丢给这种烂人,也不想帮我一个忙。」
「江少轩!」
雷声般的低吼差点就把眼泪b出来,但是对现况不满的人,难道只有爸爸吗?抿住双唇,几乎要咬出血,可是他不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伤口,有差吗?
「你好虚伪,好恶心。」
「谁教你这样的!」爸爸的手臂微微颤抖,眉毛聚拢,在眉心刻出几道痕迹,「你以前不会说这种话,江少轩。」
「好像你了解过我一样。」
将这句话吐出口,就像把某部分的自己撕开,ch11u00地要爸爸直视。委屈在脑中膨胀,推挤着眼睛,让泪水再也待不住。所有yet流过的地方,都像是被大火烧过,尤其是那道长长的伤口。
就算藏得再好,他仍旧捕捉到男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报复的快感如同泡泡一样浮上头顶,又在破裂的刹那变成心虚。他不想示弱,可是也不得不移开视线。
「早知道就不该找品皓……」
问题从来就不在那。就算到了现在,爸爸还是什麽都ga0不清楚,即使想要说服自己爸爸是出於关心,也被这可笑的回应辗碎了。
太荒唐,荒唐到忍不住笑出来,「没有他,事情也不会b较好。」
不论自愿或非自愿,房间里的大象,终究还是无处藏身。他只是没想到最後会是以这种方式,扯下那块自欺欺人的布。
「你就只会把自己关起来。」亲眼看着泪水滴到被单上,让江少轩有种ch0u离的感觉,好像此刻灵魂飘在身後,被迫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观看这出戏,「你在乎过什麽?」
「江……」
不。有的。刚说出口,就想到答案了。
「就只有妈。」
这个话题不是禁忌,她的身影甚至出现在家里所有角落,可是从她离开後,他们从来没有谈过她,一次都没有。
「你只在乎她。」
至於儿子,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即便他跟妈妈几乎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没有b较吃香。直到现在,他终於意识到,被这个家困住的不是他,而是爸爸。
「说那什麽话?」男人的手在腿上握成拳头,「爸爸什麽时候不在乎你?」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睁眼说瞎话。江少轩已经不想再多讲什麽了,现在他只想结束这场对话,然後倒头就睡。或许一觉醒来,还能看见许品皓坐在床边,告诉他刚刚那些事情全都是假的。
「你不想知道我在想什麽,也不让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彷佛要把这些年来压在心中的话,一口气倾倒在爸爸身上,他的用词一次b一次锋利,语调一次b一次陌生,「学长是什麽样的人,当然也跟你无关。」
「不管对谁,我的态度都一样。」他倒ch0u一口气,「我是,为你们好。」
来了。这句俗n的台词,终究得要在这种狗血戏码里露脸,否则就失职了。他无法控制地笑出声,眼眶里的泪水随之抖落,掉在手背上。
学长的震惊,还有颤动的瞳孔,究竟代表什麽,他总算懂了。
「你高兴就好。」
爸爸闭上双眼,深呼x1,又推了一下镜框,像是有无数的辩解伺机而动,最终都被吞回肚子里,「反正,以後不准骑车,也不用再跟他见面了。」
好像他还会听话一样。
刚想说什麽,呼x1却快到剥夺所有语言能力。沉淀下来的疼痛又开始叫嚣,好像又有人甩开他的手,毫不留情地离开一样。他咬住嘴唇,粗鲁地抹掉脸上的yet,连纱布都跟着掀起。不过,如果这个伤口可以刺进爸爸眼里──可以让他有那麽一点罪恶感──那也不亏。
除了许品皓,他现在什麽都不信,也不想听。
往後一躺,刻意让後背的落点,掉在没有枕头跟棉被的地方,压出了弹簧跟金属的摩擦声。痛,但也不痛,更多是扳回一城後两败俱伤的感觉。
江少轩背对爸爸,捏紧手机。上面仍然没有新的通知。
他会自己找到答案。
早退这件事情,很少出现在许品皓的打卡纪录里。即使不是传统定义上的工作狂,也没有多少事情能够将他驱离工作岗位。就算失恋,在身经百战後,他也不会被b到那种地步。
穿上外套,把包包挂到肩膀上,跟邻座的人打过招呼,他毫不留恋地踏出办公室。自动门开启时的声响、细微的气压转换、截然不同的气味,都像是打开了太空人的氧气罩。直到此刻,他才能真正靠自己的肺呼x1。
如果不是有个专案要收尾,还有离职同事的工作要交接,这整个礼拜都不该是上班的日子。
准备按电梯按钮的手,在思考分岔的瞬间,也斜向完全相反的位置。盯着亮起的上楼键,即便只是小小的失误,仍然让许品皓忍不住发出挫败的低吼。
不用这麽戏剧化。
这句话从几天前就在脑中回荡,然而,花了这麽多时间说服自己,最後还是徒劳无功──实际上,就是这麽令人难受。
指尖压下正确的按钮,他瞥了眼上方的显示器,往即将到来的那台靠去。醒来到现在,除了冰咖啡跟水,他什麽都没吃。肚子的抗议一次b一次激烈,可是他一点食慾都没有。b起胃酸,他更害怕吃进去的东西,到时候原封不动从嘴里出来见客。
他知道现在的状态,其实在哪里都没有什麽差别,不过在家里,至少不用应付别人关ai的目光。
踏进电梯,就像踏进平行宇宙的出入口。如果可以,他希望走出来的时候,就已经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世界。
走过大厅,连跟门口的保全点头的余裕都没有,他就匆匆忙忙踏出大门。然而,一个熟悉的面孔却猝不及防地撞进眼眶,让他的心脏猛地停了一秒。还没来得及躲进大楼,就被对方揪住了衬衫,同时,物t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暂停了他的动作。
「学长!」
那是他现在最不想听见的称呼。
想要甩开那只固执的手,却看见倒在脚边的拐杖。轻举妄动的话,这个小男生会有什麽下场,不用多少想像力都可以预见──如果要逃离即将发生的事情,这样做未尝不是个办法,甚至是完美的解方。
但他办不到。
拳头握起又松开,松开又握起,周而复始,掌心因为指甲挤压隐隐痛起来。挣扎了大半天,确定身後的人一点放弃的迹象都没有,许品皓只能吐出一口气,垂下肩膀,用最不会影响到他的方式转过身。
没有预期会再看到江少轩,视线毫无规律地在空中盘旋,怎麽样都不肯降落在那张脸上。光是想到接下来会迎来什麽,他的x口就已经开始紧缩,只是不论怎麽逃避,终究要面对现实。
那道超过五公分的伤口跟缝线,伴随着午後的yan光刺在眼球上,几乎要穿透脑袋;装满yet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彷佛有场憋了整个礼拜的雷阵雨,即将倾泻而下。即使做了心理准备,许品皓仍然无法承受这个画面,不得不像逃兵一样扭头。
他怎麽会来这里?怎麽知道──
啊。
那个报告。
大脑刚接受到讯息,庞大的懊恼就卷过脑海。他吐出一口气,肩膀倏地垂下。这一切,从多久之前就走错了?
「你来做什麽?」
早知道,今天就自己骑车了。
只是在江少轩车祸後,那辆机车就变成了y影,徘徊不去,就算理x上明白所有事情都跟自己无关,也无法将重担卸除。在搭车跟骑车之间,他偏偏选了最糟的选项,不然他现在就会在地下停车场了。
「我……」
「现在都不用听爸爸的话了?」他皱起眉头,压低语气,「被骂得还不够吗?」
太久没有这样说话,他几乎不认得那是自己的声音,可是只有这种态度,才能够把这个si缠烂打的男孩b走。这段关系就像老师说的,根本不可行。
「对不起,可是……」
还贴着纱布的身t忽然晃了一下。许品皓刚扶住他的手臂,就忍不住咬了自己的嘴唇,就是这样,他才会惹出这麽多麻烦。
以前拒绝潘彦彬的时候,不是很狠得下心吗?
「我有事情想要问你。」男孩的五官因为这个小动作舒展了一点,「你没读讯息,又不接电话……我真的没办法……」
这样代表什麽还不够明显吗?那颗聪明的脑袋,真的有些回路跟其他人不一样,对吧?
「怎样?」
江少轩张开嘴,但是没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就像连他都不知道,究竟该从哪里起头。从对方纠结在一起的眉毛分析,许品皓几乎可以笃定,自己不会喜欢接下来的对话。
好半晌,蚊蚋般的声音响起,「我爸说……你以前欺负过同学。是真的吗?」
彷佛有一支箭s到後背,穿过x膛。意外又不意外的问题搅动着记忆,让寒毛全都竖了起来。
「很重要吗?」
「一定有什麽误会吧?」江少轩拉住他的手,「你怎麽可能……」
他就像跪在庙里,祈求让绝症的家人康复的信徒。他的不安,一点也不少地甩在脸上。然而许品皓既不是神明,那些发生过的事情,这辈子也不可能复原。
他倒ch0u一口气,「就是那样。」
男孩的双眼倏然睁大,彷佛失去电力的机器人。光是这副模样,就透露了很多事情,即便他没有再说任何一个字,被谴责的幻觉依旧渗进皮肤,让脸颊开始发烫。
哈。许品皓脑中闪过小小的笑声,可是嘴角完全没有笑意。就算时空背景不同,一个受害者,怎麽可能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加害者?
「骗人。」藏不住的沙哑,让他的喉咙像是被风乾过,「不要用那套打发我。」
眼球後方有条神经变得不舒服,一路扩散到脑内,让右半边的大脑逐渐麻痹。如果可以,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割掉脑子,连同痛跟回忆一起。
要怎麽解释?
接受那些过去,是一种煎熬,天晓得他花了多久才有办法重新回到学校,在池边替潘彦彬放上一束花。那片y霾始终没有散去,只是他终於找到平衡,让自己不至於每次想起都被触发。
可是面对江少轩碰到的霸凌、面对老师否定一切的态度,十几年前最原始的痛苦,似乎又爬出来,扣住双腿,要把他再次拉进深渊。
「霸凌不都是一样。」压下颤抖的感觉,b自己冷静,「你不是最清楚吗?」
男孩的肩膀缩了一下,「你可能有什麽理由……」
「不然你同学有什麽理由?」哼笑一声,撇过头,「就是因为好玩啊。」
不好玩,一点也不。只是如果不跟着起哄,不证明他跟潘彦彬没有关系,被牵扯进去的就会是他。没有什麽理由,也没资格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他本质上就是懦夫,一昧地开脱只是显得更可悲而已。
是他没有勇气抵抗那句「si同x恋」,就这样。
不等江少轩回应,又接着开口,「你自己不也说,跟同学只是在玩吗?你忘了?」
江少轩的眼睛更红了一点,他的身形跟着萎缩,遍布在身上的弹力绷带,看起来也更显眼。在眼泪掉下来以前,他就先用手背抹掉了。
「不可能。」他带着鼻音,坚持道,「你才不会那样。」
心脏被什麽东西紧紧綑绑,彷佛随时都会停止。极度的不适,让他恨不得亲手把它挖出来,只要能够结束一切,做什麽都可以。
「有什麽好不相信的?」扯开嘴角,勉强拉开一抹笑,「我就烂啊。」
「你──」
「而且那家伙自己活该。」不给他机会说话,许品皓的声音有点太快,「我都叫他不要来找我了。」
他们的表情,为什麽这麽像?
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当他跟其他人一起把桌子丢到走廊时,潘彦彬有多错愕,也记得自己帮忙把风时,他朝自己投来求救的眼神。但就算如此,他还是要请自己喝星巴克,还是要像交易毒品一样偷偷见面。
「你不讨厌我吗。」
坐在咖啡厅里,他的视线飘向潘彦彬的反方向,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不想要听到答案。
「我以为是你讨厌我。」潘彦彬用手肘顶了他。
「那你还──」
「但是你每次看起来都超心虚的。」他打断许品皓,并且戳了他的脸颊,「还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该哭的人是我吧,许品皓。」
「反正你以後不要再找我。」
「你是说学校里不要,还是星巴克也不要?」
他根本不应该去的。如果没有让潘彦彬留下那一丝希望,後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是他没办法诚实接受他,又不愿意划清界线,才会变成那种畸形的关系。
都是他的错。
「你也一样。」就像要撞毁一切般,他放弃踩住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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