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书院门口，便不能再往前了，沈明昭只能下来自己走。

胡四听了这话心头一惊，从周珣眼里看出几分认真，暗自同情了沈明昭一瞬，这位爷是个混不吝的，让他盯上也真是倒霉了。

沈明昭拱手道：“学生省得。”没再挨什么训斥，她略微松了口气。

那被他们唤作胡四的少年犹豫了下，有点不好意思说道：“那沈六似乎不一样，有一回他出了大汗，我打他跟前经过，不止不臭，闻着还有点香……”

“既然回来了，日后就专心进学。”

被她唤作沈彦的少年手里抱着一叠书，微笑着偏了下头，像是才看见她：“原来是明昭弟

沈明昭哼了一声，算是勉强听进去了，拳头捏了又放，心里还憋着一gu气。

沈明昭在家里任x，却不敢在山长面前也这样放肆，她是打心底里怵他，朝山长行完礼，就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沈鸿煊费了大力气将沈明昭送进去也为着这个，即便知道她不中用，也希望她机灵着点，借着同窗之谊，能与这些官宦子弟攀上交情，这一点倒与许氏的想法不谋而合，要她尽力攀高枝。

……

“你傻呀，他那是让他爹揍了，哈哈……”

这一回更是害得她被赶出书院，她是不ai读书，可也不能被灰溜溜地赶走，这次她回来了，必不会善罢甘休，且走着瞧罢！

沈鸿煊闻言瞪着眼，又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要你读书跟要你命似的，指着你考取功名跻身名流b登天还难，难道你想做一辈子被人轻贱的商贾吗？为着你能重回书院，我使了不少银子，厚着脸皮找人说情，再有什么差池，你就不用回来了。”

沈明昭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胡四，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缝上，没人把你当哑巴。”说完跟着墨雨加快了步子。

她嫌弃这自命清高的乡巴佬，沈彦也看不上她这等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夏日炎炎，沈明昭身子受不住热，墨雨一边搀着她一边给她打扇，二人转过长廊，迎面撞上几个身穿白se襕衫的学生。

松鹤书院坐落在半山腰，外头围绕着一片茂林修竹，又有流水潺潺，十分清幽雅致。书院的山长是个老学究，曾在京城任翰林院编修，告老还乡后便在此处指点学问。

……

沈明昭冷淡嗯了一声，不怎么想搭理他们，她觉着自个儿和他们这种不学无术的ngdang子可不一样，教习每每布置了功课，她都是认认真真完成的，只不过成效甚微罢了。

沈家家大业大，可到底是最末流的商贾，沈鸿煊就指着这个嫡子能争气，光宗耀祖，为着她能进松鹤书院，又是使银子，又是攀交情。沈彦倒是争气，只b沈明昭长上一岁就已经过了童试里最后的院试，可他是半路认回来的，沈鸿煊担心养不熟，流落在外太久，又疑心不是自己的血脉，想着拿他做块磨刀石，以此磨砺敲打一番沈明昭，到底不愿轻易放弃这个儿子，哪怕她不成器。

何况这乡巴佬惯会装模作样，当着长辈是一副谦卑恭谨模样，对她又是另一副嫌恶面孔，还总是让长辈撞见她为难他的场面，自己做出一副委曲求全、顾全大局的可怜样，戏子也没有这么会演的！她可没少吃亏。

等离得近了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沈明昭捂着鼻子一脸嫌弃，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几个少年三三两两扎堆，这味道属实算不得好闻。

“沈六，你居然回来了！”

许多学子慕名而来，就是知府、同知府上的公子们也在此处求学，甚至放弃进入官学的机会。

贱人！都是贱人！

“沈彦！”沈明昭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

“啊？还要回去读书啊……”沈明昭面上有些失望。

旁边人恶寒地推了他一把：“你恶不恶心啊，都是男人说这种话，你现在改喜欢男人了？沈六他……”说着周珣也顿住了，想起沈明昭那张秾yan秀丽的脸，心里诡异地有点刺痒。

和沈明昭这种使银子托关系才能入学的纨绔不同，沈彦是凭借自己的才学出众，在县考、府考、院考三次末场均为案首，山长知道他清贫，免了他的束修，食宿一应全包。

“看他那副娘们儿样，还嫌弃爷几个身上臭，哪个爷们儿身上出了汗不是这样？就他讲究。”

“少爷，当心。”墨雨连忙扶稳她，看她脸上不痛快，安慰道，“少爷别跟他们计较，千万记得夫人说的话。”

“咦，你今日怎么有兴致学那袁跛子走路，还怪别致的。”左侧有人怪笑道。

只是这几日落下的功课都要一一补上，还要罚抄院训十遍，光想着就开始头疼，又在心里给沈彦记了一笔。

“……你说压男人是个什么滋味？”周珣没头没脑问了句，也没指着他回答，又自顾自说，“像他那样的，又算什么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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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昭走在半路突然打了个喷嚏，差点没站稳。

什么，我托了关系，请人同山长说情，让你继续回去念书，你等下收拾收拾就回去罢，莫要耽误了课业。”

原本二人并无什么交集，若不是有一回沈鸿煊来接她，凑巧看见了沈彦，又十分凑巧地看见他怀里掉落的玉珏，她也不会在十六岁这年突然多出个哥哥来，齿序y生生降了一位不说，属于她的家产还得分他一份，自然抵触非常，更别说他们一早就不对付。

重返书院，须得先去拜见山长。书院只上半日学，现在已是未时三刻，山长应是在后堂的院子里品茶看书。

虽说课只上早上半日，余下都是学子们放松的时间，可进到书院的学子们大都是为了jg进学业，这个时辰不在各自房里温书，还在外面闲逛的都是些混日子的。

刚出门口就撞见一人，那人生得高大俊秀，面如冠玉，同样穿着书院统一发放的白se襕衫，却b旁人更为俊逸出尘，似青松般。

沈明昭不敢再触他霉头，诺诺应了：“儿子知道了，今后一定会加倍用功。”

只是这样一来，走起路来就更加滑稽了，身后又是一阵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