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花12(5/10)111  停滞於寂寥长夜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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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让他发现上面残留泥土跟砂石的味道。

昨天的事情,只要努力想一下,还是可以仔细地回想起每一个沉痛的问题,那些问题,他其实都答得出来的。

──「你真的有好好看过我吗?」

有,我一直都看着你,从你开始追逐我的视线的时候,就一直看着。

──「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麽?」

你就是你,你是对我而言无可取代的存在,你不是他,你没办法成为他,你也不会是他的影子。

──「你不该有时间去想别人。」

你不知道,我一直想着的都是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在你的肩上,在你的怀里,在你身後看着你离去,怎麽可能去想着别人?怎麽可能会把两个不同的身影重叠?

因为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但也是因为这样,才会觉得从来没能摆脱他的影子,他还是存在着,在那些走过的道路,在一起去过的地方,在那些永远没能丢掉的水墨书画里,在这个房间,还有每个夜晚的梦境当中,cha在心上的刀子从来没有拔去,我才会越来越不像自己。

不是你不可能喜欢我,不是我无法成为你喜欢的样子,而是我根本没有资格站在任何人身边。

──「你喜欢我吗?」

那天下定决心的时候,还是因为想到你而难过,但到头来却什麽也没办法给你,甚至还从你那里无耻的索求离开的勇气,出门时披上了你给的外套,又在昨晚拒绝你最後的求ai,因为我到最後,还是在奢望着你的温柔。

没能说出来,还想跟你一起画图,一起去任何地方,还想继续待在你身边,然後把全部都给你。

因为我也是那样真切的ai着。

但是这一切已经迎来了结局,就是他所希望的样子。

一切都如愿以偿了,他笑了出来。

没多久他起身又去冲了个澡,把自己打理妥当,再次确认已经收拾整齐的那些物品,把那张掉在地上r0u烂的纸丢进垃圾桶,然後打开ch0u屉,看了一眼那写好的二十张遗书,又默默地关上。

拉上窗帘,房间暗了下来,他离开了。这次要去的,是一个一点也不会令人怀念的地方。

「那麽,可以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那时候林漉辰是有听到的。

他是个浅眠的人,李慕拿东西出去,洗好澡走进来,他都听到了,但是身t好累,所以没有睁开眼睛。

这句话从空气中突然冒出的时候也是,听得非常清楚,像是直接在脑中响起,但他只能判断李慕在跟某个人讲话,完全无法思考那个对象是谁。

於是他又这麽睡去,没有发觉那句话就这麽沉在心底了,往後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想起,看着他有些沉郁的眼眉,不正经的姿态,想要糊弄什麽的神情,林漉辰总会想起来。

到底是在对谁说呢?

他举着喷釉的枪,一下一下的把自己素烧好的作品上釉,严重的心不在焉,上完红se之後站着想了好久黑se釉究竟是哪一桶。

那时他听到哭泣的声音,才被拉回现实,回过头就见有个人从教室边哭边走出来,把她的作品拿去流理台洗,釉溶解在水中,整个流理台都积着白se的水。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但他不熟,全班对他而言都是这个样子,好像未来四年也都不会变亲近,李慕说因为他的脸看起来总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他其实没有很在乎。

只是这个nv生有点特别,不好的方面的特别,所以跟其他人b较起来才显得印象鲜明。

他刚刚好像隐约听到有人被陶艺老师臭骂一顿,陶艺老师脾气不甚好,尤其是某人做了会坏了整个窑的事的时候,那也许就是这个人,刘安诗。

他也隐约记得上次上课她跟某个人的谈话,好像也是寻求协助,结果那个人却一派轻松的回话说,做不到就算了,顶多被当掉而已,留着她一脸尴尬的不知所措。

大致上可以想见是什麽样的情况了,可惜他从来就不是好人,也不是温柔的人,对谁的眼泪都无动於衷。

结果他要去流理台拿海绵的时候,这个小个子就站在他面前了。

「可以帮我吗?」她红着眼眶问。

很明显是对他说,因为这里再无他人。

他看着她眼泪滴滴落下,却等不到下文,於是叹了口气,想了一下才说,「想要别人怎麽帮你是得要自己说的,不是连这种问题都给别人想。」

她有些被吓到了,握着素烧的碗,嘴唇有些发抖。

他口气并没有特别差,若是这点程度就退却的话,谁也都ai莫能助了。

他绕过去,拿了架上的海绵,擦拭自己的作品。

「那个、我不知道我为什麽会被骂……」

再次回头,刘安诗又站在他面前,彷佛是用上全身的力气在把想讲的话说出来,眼泪更是不受控制,「我上好釉的时候,陶艺老师就说……」

结果最後哽咽到说不上话。

林漉辰静静的看着她,「那就是因为你根本没有上好釉。」

「可是、我全部都上好了啊……每个地方都没有空隙的……」

「釉是有流动x跟黏稠x的,不可以全部上满。」肯定是在圈足上面也上釉了,他想到这个人之前上课也没有准时过,难怪都到学期末还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做错什麽,自己好好想想。」

然後他就去把自己的作品收回架上,把喷枪跟釉药桶收好,洗了手准备离开了,去拿包的时候,他看到她去观察别人准备釉烧的作品,然後有点慌忙的取出釉药桶要重新上釉了。

他就这样在教室里看她忙了一阵子,直到感觉到有什麽东西在震动,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在等他。

一接起电话,满腹抱怨就从那头倒了出来:

「齁唷!林同学!你每次都在陶艺教室混很久欸!你怎麽舍得放我一个人在系穿堂像是抱柱信一样痴痴的等──喔嗨!你怎麽在这里……」

看来是遇到熟人又去哈啦了,林漉辰总觉得李慕根本就认识美术系所有人,没走几步就可以跟谁打声招呼。

他等他招呼完,又回过来对哇哇叫了一下子才有办法开口,「你感觉不怎麽无聊。」

「什麽?我超想你的欸!不跟别人打招呼怎麽抒发我的痛苦呢?你快点啦真是的,我真的很寂寞很寂寞欸!」

拗不过李慕的耍赖,林漉辰把包拎着就要走出教室,结果这次那个小个子直接站在门口,虽然还在x1着鼻子,眼神却很坚定。

「可以教我,螺纹练土吗?」

螺纹练土是没有练土机时,可以自己手动练土的方式,刚开学老师就稍微示范了一下,然後上星期在班群说最後一堂课可以靠这个加分。

眼前的人一副没有学到就不让他走的架势,林漉辰举着手机和她对峙一阵子,最後有点无奈的对李慕说:「你自己先去吃饭好了,我不想让你等太久。」然後挂了电话,走回去把包放着。

那时他发现自己对认真的人,是没有抵抗力的,他真的就卷起衣袖,去抓了一坨土,很快的示范给她看,然後还看她做了一次,替她指正有误的地方。

最後李慕自己跑下来了,「林同学!你到底在g嘛啦!还挂我电话!」

看他的脸似乎不太开心,林漉辰说了声抱歉,瞥了还在练习的刘安诗一眼,才去外面很快的洗了手,要跟李慕一起离开。

走上楼的时候,刘安诗又喊住了他,用有点胆怯的脸说了谢谢。

他点了一下头。

走到yan光下,李慕的表情却有种难以察觉的y沉,林漉辰於是问怎麽了,结果又被笑着含糊带过,沉默下来那guy霾立刻再次涌上,像是再也没有光线能将他照亮。

他想自己还是ga0不懂这个人的,在很多时候,在那还很长的日子。

那之後,他又遇到了刘安诗,那时她在音乐系馆弹琴。

音乐系跟美术系是在同一块区域,某条分界过後就是音乐系的地盘,但是美术系的人常常喜欢去乱弹人家的钢琴,直到音乐系的学生去赶人还不肯走。

那时他只是路过,就看到她在里面,用力的弹着激烈的曲子,高昂的情绪跟着她的动作还有声音一起跳跃着,让他看的有些入神,忽然忘记自己原本究竟要做什麽。

结果当乐曲告一段落,他没能逃过那忽然望向窗外的眼睛。

他们像当初在陶艺教室一样又对峙了一阵子,刘安诗才走过来,拉开窗户,有些紧张的问:「要不要进来听?」

林漉辰发现自己没有甚麽理由好拒绝,於是就从前门走进去,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

他本来就不是个喜欢讲话的人,所以也不觉得两人相视沉默是件尴尬的事,倒是觉得看着别人满脸尴尬十分有趣。

不过刘安诗似乎不是受的住沉默的那类人,看他不发一语就慌慌张张地问:「你、你喜欢听别人弹钢琴吗?」

「……我喜欢听别人演奏乐器。」林漉辰想了一下,觉得这麽说b较贴切,「你弹的很好听。」

他之前也常常在下课的时候,跟李慕去听国乐社练团,李慕总会在合奏前先拉一下二胡给他听。

刘安诗一下子就把喜悦跟羞涩表露无疑,「谢谢……」似乎是看到他不打算多开口,她就擅自继续讲下去,「我国小的时候,就拜托爸爸让我学,直到高一因为分身乏术才暂时放弃……你呢?你有学过什麽乐器吗?」

林漉辰摇头,他们家一直没有让人去学才艺的闲钱。

「我也没有很想学。」他又补充,「能听别人弹就好了。」

「那你有想听什麽歌吗?可以让你点。」刘安诗的语气有些许的期待。

他看着那眼里满怀着的希望,脑袋空白了一下,不久瞥向旁边的黑板,上面写着奇怪儿歌的歌词。

「……夏日绿荫,听过吗?」

他喜欢的音乐通常讲出来都会让别人一脸困惑,然而他已经尽全力从里面挑出一首b较知名的,再不行可能就要挑古典乐。

所幸刘安诗想没多久就会意过来,「啊,那首我也很喜欢呢!」她把手放到琴键上,跳跃似的弹奏起来,把刚才的乐曲带来的躁动一扫而空。

歌曲很短,却让人意犹未尽,她放下手的那一刻,林漉辰说,「很bang。」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只能把诚意浓缩在那两个字上。

但是他从那几乎闪闪发光的眼睛里看到无b的满足,她笑着说了谢谢,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长得很好看,笑容里有独一无二的温暖与真诚。

然而若更深一层的去翻开那个笑容,就会使那闪耀的也许是寂寞,同时也发现她对於得到别人肯定的执着,不然也不会为了一句很bang就开心的眉飞se舞。

林漉辰开始好奇,她以前究竟过着什麽样的日子,像她这样单纯的人,怎麽却老是孤零零的,没有什麽朋友?是什麽样的过去,造就了她有的现在?

对他而言,她是令他感兴趣的,但他就不明白为什麽刘安诗在那之後很喜欢主动来找他,有时候会问一些常人都该有的知识,像是从现在才要开始学习怎麽生活。

为什麽会找他?他相信系上多数的人都b他温柔的多了,也b他对nv孩子还要有耐心,他们铁定不会在一旁告知解决方法然後冷眼相待,可能早早的就伸出手解决了那一切──但是她,无论自己丢出的问题多麽尖锐,她都会尝试吞下,解决,跟上来,甚至开心的道谢。

明明他什麽也没做,她该说谢谢的对象,是她自己。

二上的时候,他们三个都选了版画课。

林漉辰本来是因为李慕si皮赖脸的叫他选才来的,第一堂课才发现刘安诗也在同一间教室里,这次还是最早到的。

他很自然的打了声招呼,去她旁边坐下,她用单纯灿烂的笑容回应。

那时他回头要李慕也过来,他沉默一下才照做,笑着跟刘安诗打了声招呼。

林漉辰之前就有跟他说过刘安诗的事,那时他听了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林漉辰就是想不透他为什麽要心情不好,就像现在他想不透他为什麽现在要那样笑,他看得出来,那是他想隐藏真心时会戴上的面具。

一个学期,还有接下来两个学期,他对刘安诗都是那样,刘安诗没有发觉,林漉辰则只能一直放在心里。

那个人心里似乎还有一部分,是连他都不能打开的。

「林同学!我们走啦,我好想去买啤酒来喝欸!」

版画课的时候他总是收拾很慢,进度也很慢,这堂课对他而言简直跟书法一样令他困扰,但是对李慕却是十分上手,所以常常很快做好便在旁边唉唉叫等他。

「喝什麽啤酒,先说我不会喝喔。」

林漉辰脱下手套抹了抹脸,还没洗乾净的玻璃板跟刮刀都搁在桌上,看了就觉得好累。

「陪我喝嘛!」李慕把头靠在他背上磨来磨去,「不然我帮你收,你早点跟我走。」

「不用,我很快就好了。」

他把玻璃板抬起来,连同刮刀一起拿去水槽洗,不久另一块板子也进了水槽。

顺着熟悉的手链看上去是熟悉的脸,他顺口问:「你今天值日生吗?」

那恍神的面容一会儿才有反应,对啊,她说,连笑着的表情都有点呆然,看来是太累了。

洗了洗,林漉辰突然觉得旁边流过来的水有点不太对劲。

他马上把自己的水龙头关掉,拿起刘安诗的玻璃板来确认。

她真的把脂溶x油墨拿来水槽洗了。

面对自己t0ng的篓子,刘安诗很慌张,但是并没有求助。

「我会清理乾净的,谢谢你帮我发现。」

她低下头去,一直笑着的脸露出少见的懊恼,她在责怪自己,而林漉辰总觉得,在遇到他之後,她露出这种表情的次数更多了。

他看了一下有点糟糕的水槽,还有刘安诗拿着的那块玻璃板,沉思。

「……我帮你清水槽,你快点用婴儿油把玻璃板擦乾净。」

决定了他便开始动手,刘安诗呆了半晌,连忙寻找起婴儿油的下落。

他从来就不喜欢别人替他负责的感觉,所以别人t0ng出来的事他通常不会cha手,他会主动帮忙的,除了李慕之外,刘安诗是第一个。

这时李慕哈啦一轮又回来了,「哈罗林同学,你又不是值日生,g嘛清水槽?」

林漉辰把来龙去脉告诉他,李慕听完沉默了一会儿。

「这样啊,好吧,我也找到别人跟我喝酒了,先走罗。」

又来了,那样一点都不开心的笑。

对於这样的他,林漉辰时常感到力不从心,只能试着把他叫住,「李慕,先等一下。」

看起来根本没找到伴的那人在门口停下来,却没有回头。

「知道吗?我有时候挺不喜欢你叫我的名字的。」

说完便跨步踏了出去。

林漉辰没忍住把洗好的刮刀甩到桌上。每次都留了占据x口的烦闷给他,却从来都不解释理由。

总是不说出来,那又希望别人怎麽给你安慰?

「李慕是不是不喜欢我?」

一回头,刘安诗拿着黑黑油油的抹布站在旁边,似乎有看到刚才发生的事。

他隐约也有这种感觉,但是他实在是想不透背後的理由。

不要理他。林漉辰只能这样说。

他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但是李慕也无所不用其极的逃避,从来不打算认真回答,久了刘安诗这个人彷佛成了一道裂痕,横在他们两个之间,无法修复,也不能遮掩。

渐渐的李慕不像以前那麽黏他了,不会吵着一定要他跟在旁边,林漉辰发现他很不适应,但是无可奈何,李慕跑去缠着别人,无可奈何,李慕越来越少跟他讲话,无可奈何,李慕越走越远,无可奈何。

即使早知道谁都不能为谁一辈子,品嚐好像真的只剩自己的寂寞时,却也是那样束手无策,任由无助将他捆得严密。

那天他点燃了第一只烟,看着白烟袅袅上昇,想着自己去便利商店买这包烟时,到底是为了尼古丁,还是为了那种可以自怨自艾的孤独?

阿猫不喜欢那味道,跑到远远的地方,他试着叫了牠,旋即走神了,靠着椅背的身t更加下滑。

阿猫,烂si的名字了。

那天他在雨中抱着装着牠的纸箱时,是李慕撑的伞。

「要叫牠什麽好呢?」

「我来想,就是阿猫了。」

「李同学,你根本没想。」

「有啦,我连你的未来都打算好了,如果届时你养了一只狗,我们就叫他阿狗。」

到底为什麽没有驳回啊,他苍凉的笑了。

继续在你身边待着,哪天自我就会迷失了吧。

李慕总是这样想着,然後默默的往林漉辰跟刘安诗所在的反方向前进。

大概是二下的时候,他是认真的想要把自己ch0u离的,在发现自己看到他们走在一起就好像没办法呼x1的时候。

刘安诗是好nv孩,他知道的,但是透过林漉辰口中说出来,那个人就像是染上一层令人讨厌的滤镜,才走到他面前,即使那张脸再怎麽纯真,笑得再怎麽灿烂,活的再怎麽努力,在他眼里都没办法找到任何一丝好感。

但是林漉辰可以。

他没办法喜欢nv生,但是林漉辰喜欢,他从来就不属於他的世界,今後也不可能会在。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跟刘安诗那样的速配,而不是自己。

那天板画课,他明明只是叫了自己的名字,李慕却觉得有什麽东西y生生被剥落了,好像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像他们身旁任何一个叫的出名字的人一样普通,一切全因为那个人零散的碎了满地。

他於是丢下那句话,快步离开教室,再晚一步,怕是就要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没办法被谅解的事。

或许这场初恋该是要这样结束了,但是即使极力回避,林漉辰的存在还是让他切不断那份ai恋,太强烈了,他们还是在同个班上,选了同一堂课,抬眼就会看到,不经意回头也会跳入眼帘。

到三上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变得很奇怪,但是由於自己的疏离,林漉辰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想要找他说清楚了,只会在偶然碰面的时候,留下几秒难解的视线,说不明白,也说不出口。

李慕知道有一天连那份连结都会被消去,届时他们就一无所有了,连回忆也会变得虚幻。

他好想他,却不想看到他,他想放下那一切的感情,却发现一切都只会随着时间变得猛烈,他不明白林漉辰要多久时间才会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却明白自己像是一辈子都要放不下了,什麽都无法丢掉,忘不了,走不开,快疯了。

於是父母提议要送他去日本念书的时候,他几乎马上答应了。

只是要等到大四才能走,还有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他们会变得怎样?李慕也没有力气去想了。

大三的时後李慕选了进阶版画,这次只有他选而已。

因为选了完全不一样的课,所以几乎很少遇到,但是在系展前夕,他在厕所跟林漉辰碰面了。

李慕是想要快步走开的,但是却被用全名叫住,那个语气不似平常冷静跟平淡,多了一份无法轻易察觉的无助。

「怎麽?」他没办法回头,看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没有,我只是……」

了无下文。

林漉辰从来不是那种会吞吞吐吐的人,他想讲什麽都会直接说,这样反常让李慕不禁期待接下来的话语,一直期待着,有什麽可以让现在的关系能被挽救。

但是他没等到。

「……如果没什麽事,我要先走了。」

不知道第几次的从他身边远去,李慕现在已经可以克制自己不回头了。

残忍的对待,他在等残忍的回敬,那样就可以互不相欠的离开彼此,即使互不相欠是指在对方身上深深的划上一刀,那道伤口已是注定。

然而,一个礼拜後,他又遇到林漉辰了,那时是深夜,他独自坐在音乐系演奏厅的楼梯口,看来是打工回来赶系展作品。

那时因为站在他背後,没有被察觉,李慕就忍不住停下来多看了几眼,结果发现那抬起来抹脸的手,很红。

是血的颜se。

那时他根本没办法让自己坐视不管,於是就一阶一阶的走下去。

同时察觉脚步的林漉辰抬起头来,脸上满是泪水,还有些许血迹。

那是李慕第一次看到他的眼泪。

意识到了的时候,他已经把起身要离开的人抱在怀里了。

用尽全身的力气的拥抱,不让人有一丝机会挣脱。

「你怎麽了?」李慕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抖的厉害。

「不g你的事,放开我。」林漉辰也不尝试把他推开了,只是回答冰冷的可以。

「怎麽到处都是伤口?你骑车跌倒吗?」

李慕稍微放开,上上下下的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没能忍住的隐隐作痛。

「不是。」

「不然是什麽?」

林漉辰抬头看着旁边的华丽吊灯,不想让眼泪掉下来,「我丢了工作,因为跟客人发生口角,今天是去找工作的,结果回来的时候遇到之前起争执的客人。」

「你跟别人打架?」

「对,如果你满足了你的好奇心的话就放开我。」

「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李慕连忙确认起他身上那些伤口,有瘀青也有擦伤,「很痛对不对?」

他想伸手擦去那些眼泪,却被用力的拍掉。

「你够了没有?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越是这样,他越不能放心,「走,我带你去洗一洗。」说着又拉住他的手。

「不要。」

李慕着急了,抓着他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起来,「不要那麽任x。」

「放开我。」

「林漉辰!」

「反正这一切又不关你的事!」他把李慕甩开,双手把自己的脸摀住,全身都在颤抖,「你一定要等到我变成这样才来关心我吗?如果你今天没有看到我你是不是就再也不会跟我说话了?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李慕呆愣的看着他蹲下来,泣不成声。

那时他想不了後果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到大四离开他的那年,现在才发现那一切都是空想。

只要还能待在一起的时候,他都不可能放得下他。

「……林同学,不要哭了。」

李慕也蹲下来,张开双臂把他圈进怀里,那是他第一次用ai人的形式把他紧紧抱住,不是对谁都可以的耍赖跟玩笑。

忍耐了那麽长的一段日子,绕了那麽大一周的荒唐,最後还是回到了原点。

一遇上你,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但是他不知道该什麽看待他了,也不知道今後该怎麽忍耐下去,到头来还是不知道谁对谁b较残忍,他可以把心ai的人抱在怀里,却一句真心也没办法对他说。

李慕多想知道,林漉辰为了他流泪是身为朋友,还是那之外的关系的不舍?或许有这个可能,但是他那样的人是不会自己察觉的,如果有办法问出来,一切是不是就会翻转?不可能就会变为可能?

如果现在可以轻轻拿开他的手,在那柔软的唇上落下一吻,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再去强忍那一切的感情,勇敢的抱着,勇敢的ai着,勇敢的说喜欢?

他低下头看着那还埋於手掌中的脸,心脏的声音在鼓噪。

──「我不喜欢同x恋。」

那为什麽要哭的那麽伤心?让一切都不明不白,远离的决心也回过头踌躇,那会让他有期待啊,若是再给自己一个机会,是否就能得到朝思暮想的拥抱,让折腾太久的感情得到救赎?

李慕慢慢的把手移到他头上,温柔的抚0,半晌,他隔着自己的手心,给了他一个吻。

他想像自己是吻在柔软的唇瓣上,想像他们心意相通的那一刻,他讶异的看着自己,想像他红着眼眶又害羞的模样,一定很可ai吧。

这样就好,他会当他已经幸福的承接了,不再去想是否有什麽只能在想像中存活。

李慕微微一笑。

走吧,林同学,我们去好好的聊个天。

他看他眼睛肿的不成样子,看他喝过一杯又一杯的酒,看他在路旁吐得难受又吵着续摊,把他扛回自己家里。

那些都发生过了,除了那泛红的眼眶,是第一次。

「你明明就一直笑我没朋友,那你怎麽会不知道,你走了我一半的朋友就消失了?」

酒jg催化,让话语变得ch11u0,沉默也变得聒噪。

李慕大部分时间都是听着,轻柔的0着他的背或头。

这是他最可以为所yu为的时候,因为隔天醒来,林漉辰会几乎失去了大半的记忆。

在还没喝醉前,他有问为什麽要疏远,然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依旧被保留。

听得林漉辰皱起眉,仰头又是一杯飮尽。

万事的都能有答案的话,生活必定不是这麽苦涩的,包括那麽折腾的你跟我。

「我被解雇了之後,谁都没办法说,你又一个劲的不理我。」

「抱歉,下次不会了。」李慕心里有点痛,又有点温暖。

「我才不要听你道歉,王八蛋。」林漉辰仰躺在椅背上,软软的揍了他一拳,「你到底为什麽突然就不理我了?n1taa是小学生吗?」

「因为我喜欢你。」

远方墙上,那幅第一次送他的油画就挂在那里,李慕看着自己在画里写字的姿势,在万籁俱寂中,点点回忆逐渐被打捞起。

「你骗鬼,喜欢我的话g嘛走掉?」

「因为你可能不喜欢我。」

李慕抓着打在自己手臂上的拳头,放在手里把玩,指尖贴着指尖。

林漉辰笑了,继续胡言乱语,「我也喜欢你。」

「少来。」

李慕摇摇头,听得很是幸福,但那都是不该放在心上的话。

今後该怎麽办,没想到,但他这一刻终於明白自己至今为止都做了些什麽,他有很多朋友,就算没有林漉辰,还是找的到人陪伴,但是林漉辰却只有他,和刘安诗。

他们都没有ga0清楚双方认知的差异,两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他看到的是他没办法成为自己的恋人,林漉辰看到的是做为朋友的背叛,没有共识,只会重蹈覆辙。

但是李慕真的没想过,或者说没有真的感受到,原来旁边这个人是会痛的,是会流泪的,是会在意的。

他的感情一直都是那麽的平淡,却是仔细的,专注的对待身边仅有的人,细细的水日夜汇集入海,若是有谁掀起海啸,必定也是排山倒海的崩坏吧。

到头来,只要感情不平等,双方都不会好受。

但是忍了两年多,他已经不想在忍了,这样下去更不会有好的结果。

他想跟他相见,以最坦诚的姿态,没有丝毫遮掩的心情,去牵他的手,去拥抱他,去陪在他的身边。

如果可以,他想把他也带走,就这样一起远走高飞,开始新的生活,只有他们两个,那样一定会很幸福。

「林同学,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牵起他的手,微弱的灯光照不明他的微笑,「我想要跟他告白。」

「那很好。」林漉辰伸手00他的头,微红的脸也漾起笑。

「可是他会接受吗?」

「不要担心,你是李慕,大家最喜欢的李慕。」

但是我只要你。

「你一定是taade马子狗。」他笑着撩起头发,把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那麽炫目。

「我也觉得,到时候你不能讨厌我。」

林漉辰摇摇头,像是不明白他怎麽会担心这个。

「那当然,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欸江衡我跟你说!」

「不不不我不要听,不要把我拖进浑水里面。」老人家立刻跑的远远的。

他读的懂学生一脸坏笑的样子,就是要讲烫耳却有趣的八卦,当下听很快乐,事後想很後悔。

除了乱听不太道德之外,只能闷着不能说的感觉太痛苦了,还不如不要听。

「嘿老江,这真的会很有趣啦。」

「我真的不想听,你每次来都没好事。」

那个学生完全罔顾他的意愿,用不甚小的音量说,「之前不是听说李慕好像是同x恋吗?这好像是真的,他喜欢的就是他每天巴着的那个朋友。」

江衡瞪大眼睛,已经了然於心了,虽然他完全不想要。

「我记得那个大三的叫什麽,好像是──」

「欸欸欸不要说!」

「──林漉辰,的样子。」

江衡慢慢的回头,看着当事人从一堆石膏像之後冒出来,手里拿着抹布跟画架,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不爽还是讶异。

那个学生的脸变得有点尴尬,搔了搔头慢慢後退,然後直接走出素描教室。

「漉辰,我什麽都没听到。」江衡举起双手,表示他会忘记这一切。

「没关系。」他把画架拿回去归位,若有所思。

成为素描课的助教,也有半个学期多的时间了,再不久新生就会进来,到那个时候,就有人会离开了。

和李慕和好才是不久前的事,结果又马上得知他要走了的消息,而且全世界几乎他是最晚知道的,那时他难得对他不爽了一阵子,在那之中难过的成分却占了更多。

他们浪费了多少的光y。

「你到底为什麽不告诉我你疏远我的理由。」林漉辰问了不下十次。

「你才为什麽没有告诉我你居然变成素描课的助教了,好羡慕,江衡超有趣。」

面对李慕一贯的呼咙跟掩饰,他心情不好了起来,把墨条放到桌子上的力道有点忘记控制。

「嘿,林同学,轻点。」李慕还是笑笑的,沾了墨又继续下笔,身心都十分平静,「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相信我。」

总有一天会是什麽时候?像你的疏远那样突如其来,猝不及防吗?

等到那一天快要到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自己或许是不想知道的。

完成江衡交代下来的工作後,林漉辰走出素描教室,李慕就在外面等着。

他本想他会像往常一样直接贴过来,或着笑着说你来了,那该脸上该有的是天晴才对,不会是像现在这样,那片y霾沉的让他们都说不出话。

「你……听到了什麽?」林漉辰不确定的开口。

半晌,李慕摇摇头,「没什麽。」他往前走了,脸上没有笑。

那让林漉辰十分不习惯。

之後,他突然在意起李慕的一举一动,在意起本来觉得没什麽的拥抱,事情都传到江衡那里去了,那几乎代表了全世界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他是不愿意那麽想的,却觉得走到哪里都有盯着自己的眼睛,彷佛随风传入耳里的窃窃私语,都是在说他们的事。

世界正在逐渐崩塌。

?他看起来也是同x恋啊,头发留那麽长。」

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话语,不知道主词到底是谁,这几天一直如鬼魅般在身边缠绕,林漉辰只觉得快要被b疯了。

「林同学,在想什麽?」

熟悉的手臂从後面伸出来圈住他的腰,他却挣脱了,那是他第一次挣脱李慕的怀抱,像是被烫到一般用力的甩开他的手。

李慕愣了一下,随後在脸上粉饰了一层笑,「真是的,林同学好冷淡喔。」

林漉辰紧抿下唇,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这样。

即使看着自己的眼眉那麽温和,他也无法对上那双太过灼烧的褐se眼睛。

「我快要去日本了欸,会不会认识很多日本辣妹呢。」

沉默。

「在那之後应该就不会回来了吧,我爸妈说他们过几年也会搬去。」

沉默。

「林同学你要记得我喔,你会来看我吗?我记得你说学好义大利文之後想去义大利玩几天,如果你没有找好伴还是可以约我去的。」

沉默。

「可是我觉得我去那里也会很孤单呢,好希望你可以陪我去,你说呢?」

沉默。

李慕走到他面前,尝试对上他的视线,「回我一下嘛。」

林漉辰转身拿走自己的绘画用具,「我不会日文。」然後就匆匆地离开教室,离开那个令他感到呼x1困难的人。

一样的话语,一样的态度,一样的动作,在听到那些传闻之後却全部变了调。

他在回家的路上几乎是用飙的,不小心闯了红灯,还差点被撞,被b了几个中指,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麽东西追赶着,不逃离的话就会被吞噬。

世界变得太快了,几乎是排山倒海,让人无所遁形,连待在房间里都只会无所适从,彷佛再也没有容身之地。

他最好的朋友,喜欢他。

他一拳打在墙壁上,却感觉不到痛。

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向来别人跟他说李慕可能喜欢你,他都是皱着眉叫他们别乱说话,如今一切都是被证实的了,是李慕跟别人说了之後不小心被传出来。

他本人的态度也说明了一切。

什麽都在混乱,什麽都在纠结,过去的回忆彷佛都被撕碎接着拙劣的黏在一起,留下的只有难看的裂痕。

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的关系全部变了质,无论他有没有接受这件事,世界都会被蛮横的捣毁,太简单又太粗暴。

李慕现在对他而言究竟是什麽?是朋友吗?不是,绝对不是,是喜欢的人吗?因为他在李慕走了之後会哭,会难过,会魂不守舍,他想要陪在他身边,想要可以跟他相处更久的时间,但那个时间,会是一辈子吗?

他可以接受被另一个男人,用那样的目光去看待自己,触碰自己,甚至是──

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搅而上,所有东西都哗啦啦地流了出来,若可以那样连心脏都吐掉,他会把那烂东西也冲进马桶。

到底还要有心g嘛呢?因为连自己也看不明啊。

他不想要害怕李慕,不想要远离他,不想因为他是同x恋换上另一种眼光,他知道李慕的个x,清楚他的为人,一直以来都是那麽耀眼而出se,不该因为喜欢的事物不同就不被接受。

他应该是最明白的才对。

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都会觉得那些东西离太远又太事不关己,

本来有做好李慕是同x恋的心理准备,以为自己不会那麽反感,难受的胃跟嘴里恶心的味道却出卖了一切,他为自己的过份感到想哭。

然而李慕过几天就要走了,他们的一切就要这样结束,这样乱七八糟,毫无道理。

为什麽不能早一点知道,或许还能有时间去厘清自己的感情,他都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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