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一〇 往事扑朔(二)(3/10)111  行行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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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愿见你送死,但你如非去不可,我只能寄望你活下来的机会能大一些。何况,自打凌厉答应教你剑法那日开始,我们一家子怎么也都已被你拖下了水了,与其回家斗不过他,我看倒不如来教教你。若改天你能让他吃一惊,也算我一点小小胜利。”

君黎却知这凌夫人看似言语淡然,心内其实极善,这一番话已让他鼻中一酸,几乎要落泪。他想到昨夜心内的绝望,忽然又觉得,在这世上相遇之人,明明都待自己极好,师父,义父,姐姐,还有凌厉,以至于凌夫人和五五——也是一样。他是委实没有理由绝望的,他难道不该觉得幸福才是?

“那——谢过凌夫人。”他还是克制了心内的激动,也还以平平静静的感谢。

“就不用多礼了,时间也不多。”凌夫人淡淡地道。“五五,你过来。”

五五依言而来。凌夫人扶着他肩,向君黎道:“喏,我这个儿子算是借给了你,原本若不是你有仇要报,我是没道理让他来帮你进境,不过转念一想,他自己未必便没有所得。你听好,要习‘慑场’,比较容易的办法,是先从比你弱的对手开始。但这种事情我也无法用言语说清,只能靠你自己慢慢领悟——昨日不过是与你说个道理,你何时找到感觉,也是勉强不了。”

君黎点头道:“我明白。”

“招式上,我便不多说,免得乱了凌厉的原本路数。”凌夫人又道。“反正他的招式尽够高明了。”

她说着,矮身向五五道:“我交待过你的事情,都记得么?”

五五点头:“记得。”

凌夫人便温柔一笑,道:“他的武功比你高那么一些,这样的对手也是难得,你若能从中寻些突破之处,得益也不会浅。”

五五便嘟嘴:“你们从来便是哄我。”

凌夫人失笑,却又站起,道:“都是木剑竹剑而已,你们两人都不必手下留情。尤其是你——君黎道长,要记得,手下留情这种事,是要在掌握战局之后才可以做的,那时候你胜券在握,就只管随心所欲——而在此之前,劝你还是不要自以为是。好了,便让我瞧瞧你们谁先有所领会吧。”

风吹过,便有无数枯叶落下。似乎没有什么东西会像秋天的落叶一样,同时拥有柔软和轻脆两种感觉,被两人的脚步踩得叱诧作响。五五竹剑在地上一划一掀,似乎是种调皮,便带起无数散叶向君黎飘去,而他小小的身形也随着这一片如雨落叶挟剑而出。

凌夫人含笑看着爱子。五五虽然一心也想习武,但事实上却很少真对练剑兴致这么高。凌厉每年至少也有半年不在家,而自己也交替着一年留在江南陪五五,再一年就随凌厉一起去北边,倒有大部分时间,五五是交给他常留临安的爷爷奶奶看护。今年先前她陪着凌厉在外,回来南边时恰好赶上顾世忠的寿辰,原该夫妇两人同去,只是徽州这个地方,于她很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凌厉不想见她为往事情绪低落,看她勉强,就干脆让她独自先回了临安。没料在徽州这一趟却遇上顾世忠出事,还遇上这一个非要跟他学剑的道士。自知道这些事情后,她这两天总在心里思忖,若君黎重伤跑出、又以死相迫时自己在凌厉身侧,会如何决断?想来想去,觉得大概自己也只会作出同样选择。那么凌厉每天教这道士剑法,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只是,真的也只有一个月了。先前大半年既然在外陪他,接下来就要留在临安,陪五五和二老。虽然便将五五再交给二老看护也无不可,可是她毕竟是个母亲,孩子尚不算成年,她究竟还是不能弃他不顾。

有时她会想,早知如此,当年就不给你生孩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可一直陪你。可是和凌厉之间,好像从初识开始,就在分分合合。他对自己的情意,好像真的是因为分分合合才存在的,若真的一直在一起,也许反而荡然无存了。

她心中微微泛起丝苦笑。这固然只是她一种悲观的猜测,可是这至少证明成亲已经十多年,他——仍然没让自己觉得安全。

回过神来,君黎和五五的交手已逾五十招。君黎未再特意让步之下,五五倒好像常被激出了些绝境逢生的巧处,让君黎发现原来先前那些特意留手果然并不需留——五五似乎总有办法顶过去。也正因此,君黎的上风仍然只占在招式上,并没什么立即制胜的办法。

不过,五五很快已气喘吁吁。他眼见不敌,忽地身体又一矮。君黎只道他要像头次一样又刺自己脚背,忙先向后退,谁料五五忽一仰身,竟有什么东西从他胸前衣襟里飞射而出。君黎吃了一惊急闪,那忽然射到的竟是暗器,密密麻麻而来,他心里一冷,暗想这样铺天盖地而来,怎么可能避过?但身体总还是不由自主地扭动相躲,在那缝隙中求一线生机。

臂上忽一阵轻痛,他知道终究闪不了全部,不过这“暗器”好像并没太大威力,细看却竟多是沙粒,少许夹杂些石子,打到身上,也便落了。五五咧嘴一笑,道:“算你输了吧。”君黎却一怒,道:“你怎可用暗器!”

“有说不能用暗器么?”凌夫人在一边道。“便算真有规矩——你知道旁人便会守规矩,不用暗器对付你?”

君黎一呆。他心里只想着怎样领会凌夫人所说的“慑场”之法,却不料非但没所领悟,反而还因为忽遭暗算,败下阵来。却听凌夫人又缓缓道:“可惜了,你终究没能跳出原有圈子,控住此局,否则便算他忽行怪招,你也不至于便狼狈落败。”

“但这暗器——应是机簧所发吧?距离既近,纵然再是占据上风,又怎能避得开?”

凌夫人便款款上前,道:“要不要我避一次给你看看。”

“你若心里知道他要发此暗器,就会有备,避起来自然容易些。”

凌夫人便婉然一笑,道:“五五,你把器筒给他。”

五五应声,从衣襟里取出暗器机簧来交给君黎。凌夫人道:“这器筒里面有四层沙石暗青,便只是按一按机括,就出一层。适才五五已经用掉一次,还有三次机会。左右你也不信五五不与我串通好,那便交在你手里,我们先斗个数十招,我也不知你何时要施暗器,你且试试看我会否如你这般狼狈。”

她说着,仔细教了君黎怎样使用,又道:“我不擅剑法,就空手与你过招罢了。”

君黎知道她必非托大,便不推辞,将暗器藏好,木剑一兜行礼,就向她袭去。

他初时心里仍然不忿,想你固然不知道我何时会发暗器,却至少知道我有暗器;我方才却完全料不到五五会用这种手段。但交手数招,凌夫人却并没似他预料般特特与他保持距离以备后避,反而因为空手,与自己相距甚至比方才自己与五五仍近。

便只这数招,他忽然似有所感——与凌厉交手时,便也是这么一上手就有种压迫感,他原本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此刻他却忽然明白——三招一绝,这竟然已是她的局。他怎样也无法追忆轻巧的一交手间她是借了什么东风,就已慑住了场,但在随之而来的十数招里,他已经感觉得出她开始相让——“手下留情这种事,是要在掌握战局之后才可以做的,那时候你胜券在握,就只管随心所欲”——你真的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他心里便暗暗咬定主意。你说先交手数十招?偏偏不。我便是在第二十招之前就先将暗器放来,看你怎样去躲,料就算你慑了场也要让出来。眼看凌夫人掌风斜斜击向自己握剑的手腕,他脚步微错,故意引她近来,想来已是最好的机会,再不迟疑,左手佯装捏诀,却觅机已将那机簧一按。

却不料凌夫人步法追处,片片落叶竟也在风中飞起,与她魅魅衣衫共舞同飘,分不清那风是她掀起的掌风还是忽然到来的深秋凉风。而暴射而出的漫天沙石,在这阵中竟根本轻到如羽似尘,只不过挟着一些机簧的冲劲,才乱入了凌夫人袍袖之间,可是她袖子只是轻轻一卷,随后衣袂忽静,垂下手来,那凶残致命的暗青,却只如化作轻描淡写簌簌落于地面的灰。

这一刹君黎面色一下子发青,因为他一瞬间明白,凌夫人衣袖一卷,可以太轻易借着此刻的风向将这些暗青反击回自己身上。虽说用的是不伤人之物,但若加力而为,或是那机簧里换装了细镖、蜂针之类伤人利器,中者必是无幸。凌夫人固然只让沙石落了地,但已经足够自己吓了一身冷汗出来,只听凌夫人已道:“明知战局已落入敌手,还敢贸然偷袭,唯是自寻死路而已。若是扭转战局的奇招这么简单,那慑场也就没意义了。现在懂了没有?”

君黎垂剑。“但我就是不明白。我相信这不是侥幸,但你是怎样便令这天时地利都能为你所用?”

“天时地利。”凌夫人微笑道。“总算你是学道的,知道天时地利都是战局的一部分。既然要慑场,就要整个地慑过来,令局中一切都为自己所用。这一局其实简单得很,你仔细回想下就能明白过来。”

君黎抬头,恰恰迎着风来的方向——好奇怪,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这样下风口的位置?他想一想也便忆起,便在第二三招之间凌夫人借着闪避的机会,有意无意地往边上踏了两步,而再一侧身,自己不得不随着她转身。

“原来你是……”君黎犹疑地说着。“我大概……明白了一点。停了一停,道,我能不能……再跟五五试一试?”

“好。”凌夫人退出战阵。

“这个也不用了。”君黎将那机簧器筒抛向凌夫人。

他心里忽然有所悟,是想起了凌厉教自己步法的时候,说过的许多自己当时也许只解了表面的话。凌厉曾夸赞过他的眼力与反应力,称不担心他在临敌时无法决断采用哪一种步法。可是若他决断的依据仅仅是为了眼前的来招或最多是预计到了之后三两招,所谓决定,一定与将整个战局纳入考虑时的决定不同。

五五也并不笨,在一边听得看得明白,便道:“怎么,你要抢上风的位置么?嘿嘿,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给你抢到。”君黎却一笑:“那你也来抢抢看。”剑式未出,步子先迈。五五不甘示弱,忙也跟上。

君黎更想起当时凌厉让自己多看道家典籍,说到于新手来说,八卦、五行之术中的步法,是很有可学的。他到现在才真正有点明白他的意思——若对手与自己武艺相当,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天时地利可借,借着五行相生相克,却可以最快地寻到压住对方的机会。交换几招后,五五便已经去抢方才凌夫人站的上风头,可是便在这位置一站定,忽然却觉得这里也没有以为的那么轻松舒服——明明君黎没抢到这位置,可是他也并不在受克的下风,反而不知为何,让五五觉得招式更沉了些。

凌夫人对五行之说并不精通,但是也看出君黎原本就没打算抢那上风。他一早预计了五五的步法,寻的位置,却正好克制住五五变化。她心想这道士举一反三却快,若他只是依我的样也非要抢那上风的位子站,倒是皮毛之学了。可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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