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祟(8/10)111 与邪婚(短篇合集/人外/双洁/可能存在恐怖要素 )
等待使他焦虑,但目睹老人笔记里的内容真切地发生在现实中,他又重新自信起来了。
根据老人的推测,那东西是毫无疑问的沼泽的化身,只要它出现,释放恐怖的气息,其他生物就不可能触犯它的威严,更别提染指它据为己有的祭品。而钓鱼客中那个曾说自己姑母见过沼泽怪物的男人也描述过细节,比如看到那些湿漉漉的怪东西的时候,他的姑母觉得周围寂静得过分,连聒噪的蛙鸣都消失了。
种种迹象令卓拉得出结论,某个东西曾经或者正在沼泽地里活动,的确威慑到不少野生动物,它划分的地盘连最幼小的蛇虫都会下意识躲避。
又过了一晚,诱饵消失,不是少数几个,而是所有地点的食物都不见了。卓拉又一次感到震惊,并且怀疑到底是一只,还是一群怪异的生物同时出现?但画面里没有明显的异象,仅有突然变得浑浊的水面,一瞬间,诱饵就无影无踪了。他不死心,挨个检查画面,红外相机并未拍下始作俑者的模样,连它的轮廓都不曾描绘。只有黑影,一个似有似无的影子,潜伏在水和淤泥之间。
卓拉决定暂时不投放新的诱饵,借此观察情况,那东西似乎陷入困惑,每晚都会在附近游荡,发现没有收获,继续搅动暗色的水。有时候它会咬死距离最近的猎物,留下分辨不出样子的尸体,某次卓拉差点被镜头里硕大的、死不瞑目的鳄鱼脑袋吓到。
是的,他确定这是一个个体,而非群体活动,但他无法从尸体上辨别出能够判断身份的痕迹,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幼稚的青少年的恶作剧,它知道他在做什么,并且发起挑衅。
“狡猾。”卓拉深深吸了一口气。
为了吸引对方,他恢复了投喂食物,但这次更换了地点,把诱饵放置在更接近外围的位置。
那东西确实反应过来了,没有隐藏踪迹,从原本的深水区域逐步过渡到浅水地带,但同时,相机没有反馈,卓拉不得不亲自前往现场检查,发现镜头被某种力量击碎了,由内带外都被浸湿,还能往外倒出水。他突然毛骨悚然,那东西有这么聪明吗?水中的生物,像鳄鱼,或者蟒蛇,他从未见过有着如此强烈目的性和执行能力的家伙。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卓拉不舍得停下,恐惧远不如兴奋更能操控大脑,他激动到发抖,白天开着车、带上麻醉剂,穿行在粘腻的湿泥间,夜晚则目不转睛翻看漫长又枯燥的影片。对方仿佛与他玩捉迷藏,吞下食物,驱赶其他野生动物,越来越近,直到连钓鱼客们都察觉了不妥:“真奇怪,最近怎么没有鱼上钩?它们都去哪里了?”
“可能忙于交配吧。”哈金斯先生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害怕是某种自然灾害的前兆,询问了本地部门,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最近很安全,地震、飓风、暴雨之类的都不会发生。倒是有人过来搜集了水土的样本进行调查,一切正常,反而告诫钓鱼客们不要频繁在同一个地点垂钓。
“怎么可能?沼泽这么大,我们才几个人……”他们自嘲地说道。
繁殖季到了。
钓鱼客们不再理会鱼类的活动,唯有卓拉经常独自前往沼泽,哈金斯先生本想找他下棋或者玩桌上足球,一同消磨时间,但总是见不着人。“这时节太危险了。”这个有经验的中年男人叮嘱,“还是安心在小镇里待着吧。”
可未知的秘密像丝线缠绕,寻不到解开的关键,卓拉无法静下心思考,直到今日,他依旧没有拍下任何清晰的、关于那东西模样的影像,而之前购买的器具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他在沼泽里看到许多交叠的龟,互相碰撞身体的蛇,还有翩翩起舞的蝴蝶,就是没有更特别的玩意。他甚至再次撞见那条雌性泥螈,前爪有科研用的环状标记,在一众深灰色皮肤的同类中分外显眼。
这天没有下雨,也没有太阳,阴沉沉犹如浓雾笼罩,连人都不由自主浸于一种忧郁的氛围。卓拉驱车进入沼泽,胡闹的水鸟纷纷落在车顶,隔一会又呼啦啦飞走,一只毛发杂乱的猴子抱着树枝看他,很快不见了,剩下还在不住摇晃的枝条。他仔细检查被吃光的食物的周围,一潭死水似的,浑浊安静,躲在树丛里的啮齿动物正在偷窥,仿佛惊讶于他的勇敢,一双眼圆溜溜地转。
没多久,天色更加暗了。卓拉气馁地靠在座位上,靴子底部沾满湿泥,连衣服下摆也黏上不知名的植物汁液。他没有继续深入,再前方需要步行,他有点累了。那东西始终不出面,令他怀疑对方的高智商,又或者,仅仅是运气好?卓拉不禁记起自己曾经饲养过的动物,飞禽走兽,无论再难搞,总会败在人类的计谋下。
尽管如此,沼泽自顾自美丽,胸怀宽广,从不理会一个人类的喜怒哀乐;风轻柔地在空隙间穿梭,水汽蒙蒙,褐色和绿色的林木交织成一大片,叶片茂密,闪烁着不明显的异彩。卓拉疲倦地闭上眼,昏昏欲睡,直到某个瞬间,他猛地直起身,后背满是冷汗——
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变得这么寂静?
明明沼泽里应该有各种声音回荡,例如蛙鸣,蛇懒慢滑行过草丛,或者鸟不断扑腾翅膀,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他难掩惊慌,这种感觉就像被骤然扔进真空,某些不祥的、恐怖的东西正在窥视。下一刻,卓拉回过神来,紧握那支装上了麻醉药剂的枪,眼睛不住地往四周的水面瞥。
是那东西出现了?
它紧紧跟随鲜美的气味移动,但今天没有食物,卓拉嘴唇微动,舌头敏感地扫过上颚,在脑海中将自己代入“诱饵”的角色。那东西是要找他吗?还是意外被他碰上了?在哪里?一系列猜测浮现,身体里的疲倦感更重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从深不可测的水里看到什么,身体僵硬如木偶。
水是沼泽的本质,水是沼泽的颜色,水是沼泽的呼吸。
它融入了沼泽的本质,有着沼泽的颜色,一呼一吸,水从身体里呼出又吸入,那股腥味持久不散,却被另一种诱人的味道渐渐覆盖了。它伏在水下,林木遮掩了光线,一串微小的气泡从“根须”下方浮出,逃逸到四周。有时候它在左边,有时候它在右边,沼泽就是它的世界,父辈通过血脉传承的信息时刻在身体里躁动,引诱它接近,一切吸引力的源头就在那里。
气味。
男人。
美妙的食物。
所有浸润着贪欲的词汇的代言人,卓拉·卡马乔,对此一无所知,他没有等到应有的反应,放下枪,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手指还在颤抖。他闻不到空气里的水腥味,那些跟随着风一同侵入他的细胞中的东西,也将他的味道传递到某个东西的面前——它是耐心十足的猎手——他忽地转过头,是水面被搅浑的动静,如此近,他只好再次拿起防身的武器。
这就是一场恶作剧式的捕猎,它得意洋洋,将对方惊惶不定又兴奋不已的气味深深记忆。无论他逃到哪里,它都能找到,就像许久之前原住民为它的先辈所做的祭祀,就像那个老人拙劣的模仿,它会记得。
如此反复几次,卓拉厌倦了,他认为水下只有一条或几条无聊的鳄鱼,不过是错觉,营造出令他恐慌的感情。他发动车子,顺着泥泞的道路离开,可他偏偏没有留意身后,轮胎的印记被巨大的、爬行的痕迹打断,湿漉漉的,他只是在心底咒骂沼泽的过分湿润,使他有些喘不上气。
当晚,卓拉在泡澡时不小心睡着了,梦里是一片无声的沼泽,是浓稠的暗色,一点点涌上来。他不断挥动手臂,想要游动到水面上,但某股力量将他拖下去,水从四面八方钻入他的身体,直到他崩溃地惊醒。卓拉差点呛到,狼狈极了,赤裸着爬起来,头发也来不及擦干。他裹着一件长长的浴袍,走进排列着鱼缸的房间,鱼吞吃着彼此,数量越来越少,植物仍旧沉静地摇动,唯有水流的方向与它有关。
他又生出了万般勇气,那个特别的收藏品至今仍未收纳入他的鱼缸,就此放弃未免太过遗憾。
卓拉重新整理了有关那东西活动的轨迹,圈出大致范围,亲身上阵蹲守对方出现。有时候它喜欢夜晚,有时候它会在白天潜伏,他经常迷失在空旷的寂静里,呼吸急促,直到第一次看清了从浑浊的水里掠过的黑影。它大概只有饿瘦了的美洲豹的大小,卓拉相信自己的判断,就算是他,配合麻醉剂也能搞定。同时,他感到了被戏弄的无奈,只能希望对方的模样对得起他的努力。
但它的速度很快,枪声响起的下一秒,它就玩闹似的躲闪到了远处。卓拉不忍心浪费存货,尝试了几次,也没能将它的行动约束。他有点上头了,追着那个黑影向前,车子留在原地,粘腻的水汽直接抚摸着耳背,一股战栗从骨头深处迸发。卓拉紧盯着翻涌的水面,气泡和浮沫太多,水太浑浊,他看不清,又是一枪。
那东西嘲笑他的自信,忽地在另一侧冒出来,黑色的身影,他又觉得对方像一只猫,大小不定,行踪不定。难道沼泽四通八达,到处都是容纳它逃窜的路径?卓拉想不通,再扣动扳机,空枪,他懊恼地咬着下唇。
那阵水波涌动的声音又来了。
卓拉一下子停住了,回过头,车子已经看不见,隐藏在浓郁的林荫里。他走得很远,远到有些心慌,那东西还在不断挑拨,他不敢下水,也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它巧妙地融化在沼泽里,如影随形,卓拉开始往回走,水声变得更为急促,好像在身后追赶,途中他不小心踩到了死掉的蟾蜍,内脏从皮肉挤出,弄得一脚腐臭。
天空展现出即将有雨的预兆。
卓拉终于回到了车里,雨水随之落下,周围的声音骤然降了下来,更轻了,只听得见雨滴击打玻璃的响动和自己的呼吸。他不敢继续停留,那种沼泽特有的水腥味越来越浓,很凉,车轮屡屡碾过水洼,险些陷入,又因引擎的强大而摆脱困境。卓拉只来得及扫一眼后视镜,一个身影伫立水中,轮廓模糊不清。
……
天气预报中没有对这场雨的警告,仿佛一瞬间白天变为夜晚,卓拉被疲惫侵蚀了清醒,倒在床上,不安地昏睡。
他不知道,鱼缸中的水慢慢变得浑浊,那些无知无觉的植物过于脆弱,顿时被增大的力度碾碎。鱼也四处逃窜,可惜无处可逃,能够保全尸体上浮,已经算是十分幸运。深褐色在玻璃背后涌现,是沼泽,还是什么?随即,膨胀且臃肿的身躯沉重地压下来,带着无数柔软“根须”,犹如没有鼻子的大象,当它抵达目的地,房间里开始泛滥成灾。
“砰——”
卓拉神经绷紧,猛地张开双眼,不知道哪里的响声叩击心脏,但除了他,没有人在意,小镇在这一刻停电了。一楼的地面都是水,流动的水,淹过小腿肚,一股熟悉的水腥味充盈在空气里。他看见那扇本该关紧的门莫名打开了,仿佛从里面钻出一条小溪,夹杂着水藻和野草,冰冷的水流使他发抖,不敢再前进一步。
这里很危险,外面也不安全,或许应该回到楼上?
许多念头一股脑膨胀又爆开,卓拉觉得未消化的疲惫再度席卷,无法思考,双脚拖出水痕。但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变得这么寂静?
一阵尖锐的警惕自背后攀附而上,他迟疑地转过身,水面的动荡由轻微转为激烈,如果不是睁大双眼,他必定认为这只是一场噩梦——粘稠的黑影缓缓升起,原谅他不真实的形容,就是这样,那东西静静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全身覆盖着粗糙的、苔藓一般的外皮,无数根须状的肉质垂下,像鱼类的鳍、水母的裙边,一股含蕴着沼泽的气息的水沿着边缘流下。
难怪那个暴雨的夏天,老人会让它逃脱了。
念头只剩下一个,卓拉在黑暗中无声地尖叫,拼命逃跑,可枪挂在墙上,楼梯很长,他的脚踝被涌动的水一次次冲刷,它的肉质部位随之袭来,把他硬生生拖入制造出的小型沼泽。“滚,滚开!”他狼狈得不像话,面朝下,不小心呛了几口,将要溺死的恐怖感比任何情绪都要凶猛。
然而,那东西无视他的挣扎,虽然它像没有鼻子的象,但那些肉质比象鼻灵巧许多,在头部、身侧湿答答地摇晃着,将全身湿透的卓拉紧紧纠缠。他很快失去力气,或许这样超自然的现象比力量更强大,先一步击溃了他的心智。他只是试图叫喊,胡乱挥动手脚,可水位依旧上涨,比较轻的家具略微浮起,没有什么可以抓住,作为支撑。
视线也被夺走了。
根须一般的肉质围绕着身体,自上而下,由始至终,把他包裹起来。卓拉呼吸着浓重的水腥气,脑中尽是气泡一样虚无缥缈的回音,那东西在和他对话,释放求偶的信号。他突兀地记起老人的最后一篇笔记,原来如此,暴躁、即将进入繁殖期的“幼体”不得不逃脱,回到广袤的沼泽,而此时它已经变得比人类更庞大,完全压制住求偶对象的挣扎。
卓拉咬住塞入口中的肉质,软且湿滑,犹如扭动身躯的蠕虫,那只水生怪物正尽情抚摸他的口腔和舌头,做出类似人类亲吻的举动。惶恐和不安已然令他昏头转向,比起原以为的死亡,成为怪物的繁衍目标,会不会更好?深陷沼泽的男人不住地战栗着,双手被折过头顶,跪拜如同祭品,自他身上散发了鲜活的肉、美妙的果实和酝酿已久的欲望的气味。
他才是仪式必不可少的主角。
它正是为了他,在黑色的雨夜里奔赴而来。
老房子被雨水不停冲刷,里面也仿佛下起了雨,湿湿黏黏,卓拉茫然地动了动脖颈,感觉它的身体覆盖上来,像巨型的水蛭爬上脊骨,蠕动的、柔软的肉质越抱越紧,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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