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3/10)111 菟丝花(上):景都风云
高中放学早,肖祈来俱乐部b以往提前一小时。
肖祈搬着一栏空酒瓶子,从客房出来,准备搬到仓库去,走到员工区的通道时,迎面碰上陈敬磊,他叫住陈敬磊:“你给乔温温交完住宿费,你还有钱吗?”
陈敬磊停住脚步,手上的动作不停,左手给右手缠护手绷带,他扫了一眼肖祈,声音冷漠,惜字如金:“有”
肖祈还要开口说话,那边有人喊:“23号,上场准备!”
陈敬磊抬脚就走,接过旁边人递给他的手套带上,掀开帘子走进赛场,提起围绳进入擂台。
肖祈听到主持人激情澎拜的解说:“下面是表演赛,23号对战7号!”
唉。
肖祈叹口气,继续搬酒瓶子。
肖祈跟陈敬磊同岁,同样都是垃圾山脚下长大。
但是他又跟陈敬磊不同,他家庭关系简单,一个寡母,一个幼弟。
肖祈秉持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念头,si命读书,中考成绩优异,免学费上的市重点高中,在学校里常年位居年纪前三甲的位置,放学后就来打些零工贴补家里。
一个月有五百块的收入,加上学校的补助金奖学金,够用了。
肖祈不理解陈敬磊,他家里又不需要他养家,他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习,把心思都放在考学上呢。
明明他们这种人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读书了啊。
陈敬磊那么聪明,天天打工还能每次考试名列前茅的脑子,为什么想不通这个道理。
为什么要去打拳赛?
一场一百块钱,周一到周五每天一场,周六一天三场,周日休息。
一个月四千块。
他很缺钱吗?
二十分钟后,陈敬磊下场了,他看见杵在门口yu说还休的肖祈,瞥他一眼:“有事?”
肖祈张张嘴,又闭上了。
算了,他们这种人,努力活着过好自己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不要多管闲事。
“没事”
陈敬磊点点头,大跨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解开手套。
“咚咚咚”
“进来”
陈敬磊走进曹金禹的办公室:“禹哥,您找我?”
曹金禹满脸横r0u,一道刀疤从左眼横跨整张脸一直到嘴角,看到陈敬磊后,展露一个违和的笑容,似乎是想展示友善,但适得其反,像是在狞笑,他说:“小磊,你很受欢迎啊”
陈敬磊静听下文。
“有没有兴趣从表演赛转到格斗赛上?”
“五百一场嗷”
“如果你赢了,赌注的两成归你”
陈敬磊抬眼看着曹金禹,曹金禹x1一口烟,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身姿挺拔面容稚neng的少年。
格斗赛,五百一场,赌注的两成。
赢了,一场拳赛就至少能拿到五千块钱。
听起来很完美很有x1引力,尤其是对于这种他穷的发疯,油锅里的钱都恨不得要去捞一捞的人来讲,简直天降横财。
如果陈敬磊不知道格斗赛又叫生si赛,赔率一b一百,上场之前要签伤亡免责协议书。
他几乎就要答应了。
曹金禹笑眯眯的:“好好考虑,小磊,你很有前途,我很看好你”
陈敬磊略微思索了一下,诚恳的跟曹金禹说:“抱歉,禹哥,我最近没有这个打算”
曹金禹没有太意外,他没指望陈敬磊一次就被说服,他今天只是来给陈敬磊传递一个信号:他还有下沉的空间。
再往下走走,会有更多的钱,那些陈敬磊觉得离他很遥远的东西,现在曹金禹把窗户推开,把路给陈敬磊指出来,他让陈敬磊看着,然后告诉他,这些东西以陈敬磊的能力唾手可得。
只要他往下走一走。
他在道上混了十来年,形形sese的人见得多了,这种贫苦家庭出身迫不得已早早步入社会的学生,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不够穷,不够急的时候,端着读书人清高的架子,扭扭捏捏不愿意豁出去,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只要没有彻底沦陷,总是跟y糟wuhui有一些区别,g净着的,稍微高贵点的。
等他真的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做的b谁都狠,b谁都绝。
一直在云端架着的人,落到泥里发起狠起来,别人的骨头都能嚼碎。
他不着急。
曹金禹夹着烟,挥挥手:“没关系,小磊,想通了就来找我,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陈敬磊回到休息室,脱掉拳服,换自己的衣服。
袁承走过来,问他:“禹哥找你了?”
陈敬磊头也没抬,从柜子里掏出作业,拖过来一张桌子准备开始写作业,坐下时回他:“嗯”
袁承皱眉,抿嘴,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你不该在这里的”
陈敬磊顿了一会儿,ch0u出物理卷子,刷刷刷的开始写。
不该在这里?
那他去哪里?
放学就去餐馆里刷盘子?
一个月五百,扣掉他平时吃饭花出去的钱,还能剩下多少。
一百?还是两百?
每个月两百块,要攒到什么时候他才能离开寄居着三代五口人平房,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垃圾山,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肮脏龌龊不堪的原生家庭。
就算他一个人打三份工,一个月也只有一千块钱。
太少了。
他想要的生活,只有一千块是不够的,远远不够。
何况,还有乔温温,他要带乔温温走。
陈敬磊写卷子的速度很快,这些题对于他来讲,难度很低,他拿起数学卷子继续写。
抬头的瞬间,他从柜子上挂着的镜子瞥了一眼身后。
劣质香烟缭绕出来的烟雾,环绕在休息室上空,整个屋子乌烟瘴气。
几个相熟的人,凑在一起,大声讲着低俗hse笑话,调侃白天在街上偶然擦肩而过的陌生nvx身材,讨论隔壁巷子按摩房和出门左转发廊里的小妞哪一家更带劲,分享洗脚城新下海的洗脚妹笨手笨脚把他咬的很痛。
还有人在高声吹嘘自己的横行霸道,夸大其词的描绘着他说出去的话是多么的掷地有声,出门在外人人都要给他三分薄面。
人声鼎沸,不时还爆发一阵大笑。
陈敬磊移开视线,准备继续写作业。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站在最里面柜子的旁边。
他大概是以为没有人注意到他,此刻正在认真的低头数着手里的东西。
陈敬磊聚jg会神,仔细的看着他。
从这个角度,正正好好可以从镜子里清清楚楚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样子是一个刚刚赢了格斗赛的拳手,还没有换衣服,浅灰se的衣服上星星点点,红褐se的,应该是血。
右手的大拇指以一个奇怪的角度耷拉在手上,估计是断了,跟着手的动作晃来晃去,像是一条坏si的软r0u。
断掉拇指的男人此刻正叼着烟,眉飞se舞,左手攥着一沓子钞票,右手的食指别扭的一张一张点。
陈敬磊咽了一下口水,跟着男人一起数。
二十,三十,四十
好多钱。
一共六千块。
陈敬磊呼x1一滞,眼睛里流露出炙热的,原始的,急切的渴望,他搁下笔,一动不动,sisi盯着镜子里男人手里的钱。
六千块,一场就能有六千块。
如果他去打,他不贪心的,他赚够十万块就行,只要十万块,他现在有两万多,六千一场,只要打赢十二场
十二场
禹哥说他很有前途的,说很看好他
陈敬磊呼x1急促,双目猩红。
忽然,袁承拍了拍陈敬磊的肩。
陈敬磊收回目光,转向袁承。
“五分钟,带你去个地方”
袁承带着陈敬磊来到俱乐部背面的小巷子里。
俩人贴着墙根,不同于俱乐部前门所在的红灯区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俱乐部背面非常安静,人烟稀少,只能隐隐听到从红灯区传来的吵闹声。
陈敬磊率先开口:“承哥,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袁承靠在墙上:“等一会儿”
好,那就等一会儿。
俱乐部后门“哐”被推开,俩个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搬着一个白布裹着的长条东西出来,俩人边走,边语气猥琐的商量着待会儿去哪爽快爽快。
俩人见到陈敬磊和袁承,有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多在意,随意的叫了一声“承哥”“小磊”。
袁承冲他们点点头。
白布裹着的长条东西被往大卡车上一丢,俩人晃晃荡荡的推开后门,回去了。
袁承走到大卡车旁边,掀开白布,示意陈敬磊过来看。
陈敬磊走过去。
一个si人。
衣服上面全是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血r0u模糊,膝盖处的骨头暴露在空气中,弥漫着血ye凝固后的腥膻。
苍蝇围着尸t,嗡嗡嗡。
像是菜市场的猪r0u摊。
“这是刚刚跟休息室里数钱的那个人打擂台,打输了的那个”
袁承掏出烟盒,点上,用浓烈的烟草味驱散鼻腔里的味道,他递给陈敬磊一根,陈敬磊接回来,衔在嘴里。
袁承“啪”摁打火机,给陈敬磊点上烟。
“你还小,你只有15岁,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想着走捷径”
他看着陈敬磊。
身姿挺拔,容貌出众,青涩的脸庞上隐隐带着戾气。
一种被生活摧残而滋生的戾气。
真的太小了,只有十五岁。
这样的年纪,本该是在家里叛逆的躲开父母的唠叨,在学校里欠欠的跟同学拌嘴,跟老师斗智斗勇耍小聪明逃避作业,抓耳挠腮讨好暗恋的nv同学。
该是有大好的时光去挥霍,去为了不值一提的小事而迷茫矫情强说愁。
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在深渊的边缘犹豫着要不要掉下去试试。
袁承文化程度低,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他没法量化陈敬磊的学习能力,他甚至都看不懂陈敬磊的作业,但是他知道,陈敬磊写卷子写得很快,提笔就写,从开头写到末尾一点都不卡壳。
写得很快,就是会吧。
一直写得很快,就是全部都会吧。
这是能考上大学的水平吧。
不应该,他真的不应该待在这里。
十五岁,才跟自己的表弟一样大。
陈敬磊喷出一口烟,他在烟雾里看着对面袁承的脸。
“我知道了,谢谢承哥”
又有一个白布裹着的人被从后门抬出来扔到卡车上。
陈敬磊跟在袁承身后,即将跨入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路灯下的卡车,笨重的机械大块头,冷冷清清的杵在那里。
白布在路灯照s下泛着冷光。
陈敬磊扭过头,跨过门槛,关上后门。
六千块。
小学语文课本上讲,生命是这世界上最宝贵的,是无价的,每个人都要ai惜自己的生命。
可是,真的到了卖的时候。
一条人命,就值六千块。
或者说,他们这样的人,只能换六千块。
周日晚上陈敬磊从曹金禹那里拿到了这个月的工资,四千五百块,曹金禹努力营造一种和蔼可亲的氛围,他挤出来一个虚假的笑,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在白炽灯的照s下反着油光,脸上的刀疤像是一条游走的蜈蚣。
他投向陈敬磊的目光过于殷切,仿佛在看一颗即将在红灯区冉冉升起的摇钱树。
双脚刚踏出俱乐部的门,一个人在门口截住陈敬磊。
一个身材矮小,皮肤黝黑,看起来很憨厚,三十岁出头的男人。
陈敬磊站定,开口寒暄“强哥你走船回来了”
吕强故作高深的不言语,脸上的兴奋却掩饰不住,塞给他一个大概十厘米的方形白se包装盒。
这是什么?
正面是一个硕大的商标,陈敬磊翻到背面,全是英文,他粗略翻译了一下。
手机?
吕强得意洋洋:“昨天来的货,洋玩意,哥给你留了一个”
陈敬磊愣了一下,重复一遍:“货?”
“对啊,水路上走的货,这玩意的价钱现在炒的高的快要飞到天上去了,昨天运过来好几船”
吕强迫不及待,催促着陈敬磊:“还愣着g球子,打开瞧瞧撒!”
陈敬磊撕掉塑料膜,掀开盖子,是一个触屏手机。
“咋样?新鲜不?触屏的,你说那帮外国佬是会玩哈,一个按键都没有”
吕强用肩撞一下陈敬磊的肩:“绝对是正品,工厂做出来直接运过来的,你看那个防伪标,这不b那个什么村里卖的那些山寨的乱七八糟东西真多了”
陈敬磊把手机放回去,扣好盖子:“谢谢强哥,多少钱”
“啧,这说的啥话,这就是曹老板赏给这些押船跑船的,我在船上的时候就想着要给你留一个,要啥钱呢,你把我说成啥了”吕强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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