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母亲(5/10)111  【空散】叶隙间洒落的光影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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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种好事。空一双圆溜溜的金色眼睛愉悦地弯了起来。

倾奇为难地推托了好久,可惜没法打退这铁了心的金毛。为了展示自己确实有耐心照顾他,空当即抱着他去了盥洗室,要抱着他上厕所,倾奇在他怀里幽怨地盯了他半晌,这才让他打消了这混账心思,低眉顺眼地把他又抱回了床上。

“你只管休息就好了,伤养好之前什么都不用做,妈妈。”空摇着尾巴热切地邀宠,“在这儿陪着我就好,有什么需要就叫我。”

“……好。”倾奇顺手摸摸他的头,“我先睡一觉,正好把那件毛衣织……”

“不许织毛衣!躺下睡觉!”

猫于是把织针放下,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他们从小就一起睡,空长大些后就换了个更大的床,依然睡在一起。空那边摆着他儿时的玩具,每一只都穿着倾奇练手时勾的小毛衣。而倾奇这边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很大的抱枕,他爱抱着它睡觉。此时倾奇就乖巧地蜷缩在自己那一边,靠着抱枕小憩。

好像小猫,也是这样团成一团睡觉,尾巴贴在小小的鼻尖上。

带着这样愉悦的想法,空转过了身,认真地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这样的生活也挺安详——只在开始几天安详。上厕所这种事倾奇坚持要自己来,拄着拐一瘸一拐,平时诸如吃饭喝水换药冰敷这些事就全部由空代劳,这大少爷人金贵得很,干起伺候人的活计来倒是一点也不含糊,连倾奇这个当了他十年保姆的男妈妈都挑不出错。

除了洗澡。

倾奇是个非常爱干净的脾气,碍于那只受伤的脚没法碰水,又本能地不想让空来帮忙做这种事,硬生生忍了三天没洗。然后第四天的时候,他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点非常轻微的汗味。

这终于把猫弄崩溃了,于是他精挑细选了个空去下面收账的时候,把从里到外的衣服全扔进了脏衣篓,然后拄着拐杖自己走去了浴室。

他那条伤腿擦破的面积太大,整个小腿都碰不得水,倾奇在浴缸外转了两圈,决定干脆把伤腿翘在外面,于是他把拐杖放在了门口,一蹦一跳地过去给自己放了水,再艰难地脱下睡袍,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好舒服,果然洗澡才是最舒服的……幸好空没在,他在的话倾奇简直不敢想自己这幅敞开腿泡澡的样子会有多尴尬。猫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又舒展起筋骨,直到浑身都暖乎乎地发着热,觉得整个人放松到极点,连受伤的腿都觉得没那么疼了。

大约是因为许久没沐浴的关系,这一下舒服得过分了,如果倾奇真的是只猫的话,他此刻都应该在打呼噜。然而乐极生悲的事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太舒服也太暖和,猫猫在浴缸里睡着了。

空这一趟并没去太久,毕竟他还惦记着家里的瘸腿小猫,用最快的速度挨家收了账后就急匆匆地叫车夫往回赶,生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倾奇不好意思叫人来照顾,再受些什么委屈去。前面的两匹騚马跑的四个雪白蹄子都甩出了花儿,哒哒得格外响亮。

“妈妈!你在哪儿?”

他进了门就开始找猫,床上没有,餐厅没有,更衣室也没有。带着点诡异的雀跃的心情,空踌躇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推开了浴室的门。

不会吧,他的腿受伤了,应该不能洗澡才是……?

“妈妈。”

少年就躺在浴缸里,一头略长的堇发散落下来,极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他醒着的时候总是微微皱着眉,不太爱笑,也总是忧愁的模样,但此时他的眉心柔软地放松着,甚至露出了一点小小的笑容。

妈妈这是梦到了什么?

他雪白的双腿朝着门的方向大敞着,那条伤腿这才得以脱离水面。但也因为这个糟糕的姿势,一切浸没在水里的隐秘都完完整整地,被空的视线纳入了。

水波起伏,空其实看不太清,但不妨碍他看到那处是非常柔嫩的粉色,犹如后园的樱花,抑或是将熟的苹果。倾奇胸口那点柔软的凸起则是更深些的红,他太白,那点艳丽的颜色像是落在雪里的果实。

好想摸一摸。

妈妈睡得好熟,我可以这么做,心里有个声音在如此叫嚣。

空纠结地伸出手去,犹豫着轻轻摸了摸倾奇的脸,好软。

但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要在和他确定关系前动手动脚……那显得我很不尊重他,也很不稳重。

尊重和平等是最重要的东西,我不能这么做。

不能吗?倾奇根本就不会知道的。

那具新雪一样的身子随着水波微微地浮动着,空看了半晌,目光几乎有如实质地钉在他身上,最终也还是没有对小小的母亲做任何冒犯的事情,只是用指腹轻轻地抚摸过了他的睫毛。

慢慢来。

水温有些凉了,眼看着倾奇的手指都有些发皱,空也没再磨蹭,轻轻地叫醒了熟睡的小猫。

“妈妈,别睡了,醒一醒。”他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抱你去床上睡好不好?”

猫迷迷糊糊地醒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状况,处于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闻言也只是乖乖地点一点头,很温顺地就用湿漉漉的胳膊抱上了空的脖子,弄了他一身水。

“呃……没事,做得好,倾奇好乖。”

倾奇没有拒绝这个称呼。

空抱着这大树袋熊去寻毛巾和熏香,幸而母亲是很轻巧的,抱着他也完全行动自如。他把大毛巾铺在床上,再把倾奇放上去,小心地给他裹住了,又为他擦头发。猫大概的确是睡得昏沉了,在他怀里露出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天真的笑容,嘴唇翘起来,连哼声都是模糊的。

粉色的,湿漉漉的……

像伊甸园里那只诱惑的苹果。

空吞了口口水,强忍着抚摸的渴望,妥帖地把倾奇擦干,拿蚕丝被裹住了。

“好了,睡吧……倾奇,晚安。”

“嗯……”

第二天早上,猫真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是迷糊的,随着记忆一点点回笼,倾奇越来越崩溃。

他干了什么?在浴室光溜溜地睡着了,让空哄着去擦身,一路抱着他找这找那……

空看见倾奇脸红就知道他在复盘,憋着笑,也不拆穿他,就在那儿假装自己查账查得很认真的样子。在水晶镜里他看见倾奇的脸红透了,在他背后踌躇了好久没敢伸爪子。

太可爱了,怎么会这么可爱。

直到太阳都快挂到正中央的时候,倾奇才鼓起勇气,和空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我昨天是不是……在浴室睡着了?”他小心地问,“我没有做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吧?”

“嗯?妈妈醒了?”他适时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当然没有了,妈妈昨晚好乖的。”

倾奇茫然地眨眨眼,“真的吗?”

“真的。我把你抱出来,擦干了身子以后你就睡着了,什么都没干。”

“好。”猫这才放下心,抱着他那个心爱的大抱枕笑起来,“麻烦你了,抱歉。”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很可爱,妈妈。”

猫羞愤地扭过了头,不想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了。

今天是空的生日。

他这几年干出来的成就绝非嘴上说说的虚功假绩。空父亲有不少孩子,空排第二,原本他出身非常一般,生母家的势力不大,甚至也不是正妻,只是因为空小时候生得实在肖似父亲,才得到了这样的偏宠——现在倒是好得很,就算他长得像奇行种,他父亲也已经无法忽视他了。

空如今显然已经压了他的兄弟姐妹们一大头,很得父亲青睐——倾奇的待遇自然也跟着他好起来,从去年起他已经不用如此贴身地伺候少爷的饮食起居了,诸如浣洗衣服,收拾除了空卧室以外的房间,平时的家务之类的小事,都不用他来做,只要照顾好空就足够。

倾奇自觉自己现在实际用处不太大,更像个起安抚作用的人形玩具,可能应该叫枫丹·机械人形·全自动过家家玩偶更妥帖些。可惜他并不是玩偶,也不是发条机关,空依赖的是当年那个笨拙又温顺的他,他却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么单纯稚嫩,只好谨慎地陪他演戏。

二十多岁的人了,要他装小真是……怪过分的。去年空的父亲还趁着他出远门时单独找倾奇谈过话,带了两三个医生来,检查重点就是倾奇是否患有发育迟缓抑或智力疾病。他哭笑不得,只好解释空并不喜欢他展露成熟些的一面,他明里暗里试过很多次,空非常失望,也很伤心——为了他们彼此的心情着想,倾奇从那以后索性顺着他,接着当空稚嫩乖巧的母亲。他才不是智力有问题。

“……这孩子未免也太喜欢过家家游戏了。”他父亲叹气,是有些失落的意思,倒也并不太动真火,“你性格谨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很好——你也陪了空这么多年了,我不会轻易动你,放松些吧,好孩子。”

倾奇没听出这是什么意思,没敢轻易回话,只谨慎地答道:“谢谢先生。”

“也没什么事,空这边,就随他喜欢吧。”

贵族的眼神晦暗,倾奇看不太懂,微微提起了些精神,“请您放心,我会把少爷照顾得好好的,也绝不会做逾矩的事情——先生,我有自知之明,还没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那最好。”

他的十八岁生日是很隆重的,不少物料下人们提前好几个月就已经在准备,据说还请了非常有名的甜点师来为他做蛋糕,那蛋糕一人多高,上下八层,装点着水果和金箔,就静静地躺在宴会厅里。

……如果我还没有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话,我的十八岁生日应该也很隆重吧。他如此想着。

倾奇把空叫人设计的礼服穿上,站在镜子前,一样样地为自己戴首饰。那是一条绿色的长裙,精致而华丽,细碎地反射着光芒,上面装饰的宝石也贵重,每一颗都硕大圆润,切面非常完美。

倾奇一眼就认出这衣服的料子是种很珍贵的兽皮,稀有昂贵不说,且只能取腹部上最细最软的一小块皮,拼接而成的这么一条长裙,是有价无市的东西。

一同送来的整套首饰也全搭配得妥当了,不用他多费什么心思,耳钉和项链都是鲍珠的,可爱圆润,大小也均匀,很难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找到如此之多。他把项链慢慢戴上,再整理了一下头发,对着镜子看了很久。

那孩子还是费了很大工夫的。

镜子里的年轻人沉默着,嫣红的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于是倾奇笑了笑,像这十年来他最常做的那样,又把自己塞回了母亲的角色之中。

我该高兴的,倾奇告诉自己。再怎么说那也是自己带了十年的孩子,是他亲眼看着空从一个小小矮矮,胖乎乎的小男孩慢慢长成如今年轻俊朗的模样的,那和亲生的孩子简直没有区别——于情于理,他都该笑。

“妈妈,我来看看你的新衣服。”空从门口探出个头,“已经穿好了吗,有没有哪里不合身?妈妈好漂亮。”

“没有,你的眼光真好。”倾奇提起裙摆,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宴会快开始了,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快去,你父亲邀了那么多人来,可不能看你笑话。”

“好好,我这就去了妈妈!”

空能看得出倾奇心情还不错,今天也始终围着倾奇转悠,不肯让他离自己太远。他还记得很久以前有次聚会上他们公然嘲讽母亲的事情,那话伤心,他不可能让倾奇再听到。

但事实是没有人说这样的话了——一个也没有。就算倾奇这几年几乎从不出门,没有给这些名流们见他的机会,他们也并没有对他陌生,亲亲热热地同他一起说话,被空不动声色地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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