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钱包和手机都不在身上而感到烦躁，谢筱竹却突然发话。他不是对着裴净说的，而是对司机说：“麻烦在前面的桥边停一下。”

他听见一个可悲的声音失控大吼：“你到底把我当什么！”话音落下后，他才开始惊讶，这种无礼的声音好像是自己发出来的。

裴净边哭边说，细细碎碎的话语散得到处都是。谢筱竹点头应和着他，把他的脑袋搂过来安慰道：“好，好，对不起，不要难过了。”

司机没有马上回答他，也没有降速。谢筱竹从身上摸出皮夹，掏出一叠钱放在司机身边。

明明正在气头上，却被这样一碰，眼泪开始泛滥着往下滚落，他一边哭一边竭力控诉：“因为你，都是因为你，那天送我回家后你不回我消息也不接电话，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到处都找不到你……”

“不要发出声音。”

他一边亲他的唇、嘴角与脸颊，一边极尽恳切地倾诉着自己的心意：“可以不要再突然消失吗？我受不了，我不能没有你，见不到你我感觉自己要疯了……”

裴霖狐疑地打量起谢筱竹。裴净赶紧胸闷气短地转移他的注意力：“小霖，要不你先去楼上学钢琴，好吗？我和谢部长有事要谈。”

谢筱竹却告诉他：“这里是公司，声音会传被人听到。”

裴净闭上眼，靠着车窗强行放空自己。谢筱竹这般行为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追上来，却什么都不说？

谢筱竹没辙了，便叫他的名字：“裴净。”

虽然被巨响打断，谢筱竹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口中便不停顿地继续讲了下去，他不回头地竖起一根手指，示意裴净稍等一下。

裴净慢慢松开抓住谢筱竹的手，后退几步。他一言不发地盯着地板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着笑着开始大哭，像个疯子一样，将自己埋在办公室角落呜咽着瑟瑟发抖，完全无法平静下来。

虽说椅背算是软的，但差点给他吓出心脏病。司机素质尚可，没有大放厥词问候此人的祖宗三代。倒是裴净缓过神来，捂着额头看清前方站着的人时，差点叫起来——肇事者谢筱竹此时把手从车盖上拿开，游刃有余地理了理略显凌乱的西装。

仅凭内容，能够听出这是一个工作上的电话。本能让裴净产生了短暂的不安，却很快理直气壮起来。

谢筱竹却重新凑上去，在他耳边低语：“不要说话，会被人听到。”说完，他动作熟练地揽过裴净的腰，拨开他羞赧的手，又啄了几下他的脖子。

脑袋咚得撞上门，裴净大惊，狠踹了谢筱竹一脚。

出租车再次开动起来时，谢筱竹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黏在了裴净身上。厚着脸皮贴了半天，他突然扯过裴净的手放在肚子上，来了一句：“裴净，你踢得我好疼。”

冷风吹进车里，他听见谢筱竹清了清嗓子。但是他完全不想管这个混蛋的任何感受，故意把窗户摇到底，心想冷死他才好。过了一会儿，裴净自己也开始觉得冷，却不好意思把窗户摇上来，只能硬着头皮抗。

失去那一叠无一不是百元钞的成员后，钱包已经一干二净。但这一举动显然颇有成效，司机一言不发地将车停在桥边，熄了火，下车去河边上抽烟。车内一时间安静得像硝烟弥漫的战后。

因为完全不想等电梯，裴净用最快的速度一路冲下楼，胡乱将门禁卡拍在闸机上，连续刷了好几次才打开。

裴净埋在谢筱竹胸口抽泣了一阵，泪眼朦胧地起身，盯着谢筱竹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抬手抱住他的脑袋，开始不断地亲吻他。

车再次开动，裴净从后视镜看到谢筱竹的脸。他神态镇定无异，姿势端正地坐在靠窗的位置，根本不像一个从正面拦车的精神失常的疯子。

谢筱竹掰过裴净的肩，强行让他面向自己。裴净僵硬地抗拒着，不肯给他一点正眼。

裴净看着他：“不要装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看起来很不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吗？”

司机心态倒也强大，沉默地透过后视镜征询裴净的意见，裴净惊魂未定忘了给出反应，司机就当他默认了。

裴净住的地方是往出城的方向走的，越往前开交通状况越畅通。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临近一处跨河的桥边，人烟更是稀薄。

“那你说，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裴净心里坚决地想着不能屈服，可一被谢筱竹碰到，就像是被下了蒙汗药，全身都没了力气，敏感得失了常。一边抗争着，一边又担心动静被司机注意到，自然不敢大声说话，只仰着脸与他保持距离，小声驱赶他：“谢筱竹，滚远点……”

直到谢筱竹若无其事地打开车门坐到他右边时，裴净的心跳依旧没有平静下来，脑子像安进一台破壁机似的，思绪被搅得凌乱无比，根本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他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忍着眼泪对司机说了家的地址。车辆缓缓开动，他不想让司机发现自己正在丢脸地哭着，降下车窗让车流的噪音与冷风淹没自己。

公寓楼大门前快步经过一个黑衣男人。等到黑衣男人经过后，谢筱竹拉拉扯扯地把他推进楼道内，在没人的地方往他脖子上啄了一下：“给我机会道歉，好吗？”

谢筱竹仿佛完全没有被排斥的自觉，将裴净越搂越紧。趁他不注意时，脸埋进他脖子里，吮吸了颈窝最柔软的部分。

了“咯吱”一声不小的响动，门被弹开，谢筱竹从窗前不无讶异地回过头，他正将手机举在耳边打电话。

还没缓过神，裤子已经被手脚麻利地褪下一半。裴净看着谢筱竹钻进裤子与双腿间的那处空隙，他的呼吸无限触及双腿间，他不由得大叫着抗拒起来：“不可以，很脏，我还没洗澡。”

谢筱竹从背后紧抱住他，手掌拨开发尾吻了吻他的后颈：“为什么。”

谢筱竹沉默一会儿，抬起脸对裴净说：“我好像搞错了什么。”

裴净的气没有完全消下来，他还想要赶谢筱竹走，谢筱竹又不折不挠地接下去说：“而且，万一这一脚给我踢出内出血了，你可要负起责任。”

司机师傅一言不发地从副驾前扒拉下一包纸巾，反手递给裴净。裴净接过纸巾正要说谢谢，却被一个急刹车猛得带到了椅背，结结实实地撞到了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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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净心中一阵疼痛，面上却笑出声：“你折腾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

他呼吸的气息与裴净的感官不断交汇着，身体仿佛涌上一阵阵电流。裴净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仅剩的理智迫使他伸手去推开对方，却发现下身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住了自己。

裴净已经不哭了，开始盯着窗外一片片流动过的景象发呆，思考着自己本该将谢筱竹赶下车去才对。

发动机停转后，失去了灯光的车内暗沉而静谧，裴净只借着车外的灯火隐约看见了谢筱竹垂落的眼。

谢筱竹用手指拨弄了一下前端：“可是这里已经有反应了，这说明你并不讨厌吧？”

“嘘——”谢筱竹将一根手指放在他的唇上，示意他噤声。不知何时，他已用手托住裴净的后脑勺，顺势将不断往下滑的他制到身下。

“谢部长？”

裴净转向谢筱竹，毫不客气地问他：“你想干什么？”

谢筱竹却变本加厉把手伸进了裴净的衣服里。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摸上他的腰：“你怎么又瘦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裴净犹豫着开不了口。游移不定的时刻里，他一声惊呼，已经被抱起来，扔到了床上。

裴净的哭声渐渐减弱。他抹了抹眼睛，偏过头躲避着谢筱竹的视线：“不用了，我会自己走。”

——一声闷哼，显然力道不小，这一下子直接给人踹车门边上去了。

裴净脸颊发烫，抽出手揍他一下，虎着脸轻声骂他：“疼死你好了。”

车辆接连拐过路口，道路终于通畅了些。出租车加了些速，即将驶过路口。

谢筱竹跟耳聋似的，完全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他自顾自摸上裴净的脸，将他凌乱的头发撩到耳后，静静地说：“怎么突然生气了？”

裴净缩到门边，反过来揍了他的手：“别碰我。”

门还没关紧，谢筱竹的态度就马上变了。他摘掉面对孩子时的表情，重新像发情的公狗似的缠上裴净。裴净却一本正经地推开他：“你真的得走。”

他用力锤他：“你疯了吗，闪开！”

他带着些鼻音尴尬地问司机：“不好意思，车上有纸巾吗？”

他控制不住眼泪也看不清路，好几次差点撞到人，他用手遮着盈满泪水的眼睛，不断在口中道着歉，只想赶紧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虽然没有废什么力气就坐上了车，却正好碰上了路口的一个红灯。耐着性子等到红灯变黄再变绿，车终于慢慢挪动起来。

裴净坐起身迅速整理衣服，无视面目扭曲捂着肚子的谢筱竹，开门强作镇定地招呼司机：“不好意思，老地址，继续走吧。”

谢筱竹泰然对司机说：“我们一起的，继续开吧。”

谢筱竹的声音在身后相同水平的地方响起：“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有一阵遥远的雷声，从无垠的宇宙之外慢慢传来。传入他的耳朵，流入他的大脑，慢慢散去，又慢慢逼近，像驱赶不走的风湿一般，长久又短暂地折磨着他。听觉在一瞬间丧失，伴随着尖锐的声波渐渐恢复。

面对裴霖不解的神情，裴净自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谢筱竹坦然地拿出老方法：“你叫小霖，对吗？可不可以把舅舅借我一会儿？”

谢筱竹打完电话，放下手机，就地靠着窗，将双手抱在胸前，笑眯眯地问：“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谢筱竹干笑了两声，走到了裴净面前，但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并没有缩短。

谢筱竹半晌没有作声。隔了一会儿，他去摸裴净的手。裴净把手抽开，他不气馁地又去找。

“啊！”裴净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一个激灵叫出了声。他面红耳赤地推开他，斥责道：“不准碰我。”

裴净声音冷淡地回敬他：“离我远一点，会被人看到。”

裴净一直在抵抗，躁动不安得像是从麻醉中醒来的病患，谢筱竹便不断轻揉着他的头发安抚他，从嘴唇过渡，轻咬他的耳垂，贴着耳朵小声说：“原谅我，好吗，原谅我。”

当他终于停下来，看了一眼谢筱竹的反应，却发现他微微皱着眉，不无困扰地看着自己，模样矜持又有距离感。好像自己是一个过分热情的粉丝，而他是礼貌的偶像，无法直接说出不快，只能默默忍受。

裴霖欢呼起来，哪还管得着大人的事情，一蹦一跳地上楼找陈清去了。

见裴净跟一只固执的鹌鹑似的背过身不理他，他挪得离他近了些，又重复了一遍：“裴净。”

谢筱竹说完，舔了舔他紧闭的唇，又轻吻了一下，将干涩的嘴唇舔至湿润以后，才慢慢撬开防线，深入更加潮湿温热的柔软之处。

裴净冷静了一些，翻遍全身都没有找到纸巾，这才发现自己把手机和包都落在公司了。

谢筱竹挑了挑眉，半屈着一条腿，换了一个更自然更舒服的姿势，调侃道：“很有趣的问题，已经很晚了，你还不下班吗？”

他急匆匆地走到办公室门口，握着门把停顿了一下。他说：“我好像搞错了什么，以后再也不会再来找你了。抱歉。”

裴净依旧站在门口。他回身慢慢关上办公室的门，却许久没有回头。他背对着谢筱竹，一字一字地问：“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也不回我的消息？”

“内出血就内出血，自己去医院看。”裴净这样说着，可是直到家门口，谢筱竹还像一个甩不走的长围脖似的挂在他身上。

裴净用双手捂住脸

裴净气笑了：“你现在介意被人发现，之前在公司办事的时候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裴净缩缩脖子，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真实想法：“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一下车，谢筱竹见四下无人搂住裴净又要亲上去，裴净一边推开他，一边生硬地说：“你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