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他一双鲜红的眸子闪了闪，“就算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你没有成功逃出来，那我也会想办法的，加洛林。”

一走进房间，加洛林就脱掉衣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加洛林冷冷地看着他：“你就那么确定？你看到的未来，就一次也没有出过错？”

【好的。请选择人数。】

两人明明没说过话，女人却无师自通地知道了梅菲斯特的名字。

他把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丢到加洛林面前。男人好奇地捡起来，问：“这是什么？”

他把这东西翻过去，在底部找到了一个按钮。加洛林轻轻按下去，“咔哒”一声，造梦仪前面就弹出了一个吸盘形状的柔软接口。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人数？什么人数？做梦还要选人数吗？加洛林心想。

“你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

加洛林没理会梅菲斯特的胡搅蛮缠。他把飞行器开到了远处的一颗星球上，这里距离黑洞很远，暂时还不会被吸进去。

“……”

闲来无事，他拿起造梦仪，在手上掂了掂。这玩意儿只有笔记本大小，并不重，表面是磨砂的，摸起来十分舒服。

听见这话，男人的肩膀一动：“为什么？”

“你不要学我说话！”梅菲斯特顿时火冒三丈，大喊道，“不是，等下，你到底在放心什么，给我说清楚！”

“可是这……”

他这才发现，对方有着不止一张脸，不止两只手——是三头六臂，字面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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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请稍等。”

“是吗？”

也就是说，他还要和梅菲斯特待在一起整整两天时间。

加洛林发现，从他发烧那段时间开始，梅菲斯特就变了，变得很奇怪。不仅细心地照顾他，给他上药，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加洛林握着操纵杆，急促地呼吸着，停下来才发现，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梅菲斯特抱着胳膊靠在一边，一脸平静，一副悠哉的样子。加洛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说：“这是你干的吗？”

“高级模式。”

他想了想，又问：“那个边检员……他有看不起我吗？”

“你刚刚还说有两间……”

“没什么。就这么简单。”

但是现在，加洛林环顾四周，除了他这台飞行器，周围一台飞行器也没有。很显然，其他人都被黑洞卷进去了，只有他逃了出来。

“真的没什么，梅菲斯特。”

有点过了，他想，虽然边检员看不起他，他也不太喜欢对方，但是，也没有讨厌到要害死对方的程度……

梅菲斯特闭上眼睛，艳丽的脸上满是惬意的笑：“开那么快干什么？很危险的呀。”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吸力向加洛林的飞行器袭来。坍塌的虫洞化作黑洞，试图将周围一切生物全部拖入不可视的深渊。

当然不是，梅菲斯特心想。但是……

五？”

前台里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外貌也比较接近人类平均值，加洛林这一路上就没见到什么好看的人类梅菲斯特不算，现在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不是公车吗？”

走进酒店大厅的时候，大堂里正在播报七十三号虫洞的事故新闻，“两个小时前，位于赫克特星系第四旋臂的第七十三号虫洞突然发生坍缩事故，造成数千人死亡。事故发生后，联邦相关部门已派人赶赴现场，预计在两天内修复好虫洞，恢复星际航行日常秩序……”

【好的。请选择场景模式。】

虫洞没有坍缩前，周围还停着不少飞行器，有的是今天没有排上号，等着第二天排队的人；有的是刚从虫洞那头跃迁到这一头，准备休息几天再继续星际航行的人。

“即便我提前告诉你了，那又能怎么样？该发生的一切还是会发生。”

被她这么看着，加洛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他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看向梅菲斯特：“你做了什么？”

“没有，”他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可能，”梅菲斯特耸耸肩，“我还没那么神通广大。”

“……”

他径直走到女人面前，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对方，漂亮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那眼神甚至有些毛骨悚然，让人想起某种冷血爬行动物。

“单人房？”梅菲斯特跟在后面，突然说道，“不行，我要双人房。”

“我没有控制她。只不过，只要有我在身边，大家都会下意识顺从我的想法——不管我愿不愿意。”

“……”

“至于其他人，他们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他们，”少年眨了眨眼，“死在这里就是他们的命运，又不是我让虫洞出问题的。”

【好的。梦境开始后，您会忘记现实生活中的身份，并全身心投入到梦境之中，直到梦境结束为止。请问是否继续？】

最后一个数字落下的瞬间，虫洞表面的漩涡突然一停，然后反向旋转起来，越转越快，最后连加洛林的眼睛也跟不上它的速度。紧接着，整个虫洞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剧烈收缩起来，然后就当着加洛林和众多边检员的面，坍缩了。

“我知道你不信，反正，事实就是这样，”梅菲斯特拉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除了你。只有你，不会受到我的影响。”

“……我以前只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很不舒服，好像不太喜欢我。”

“如果我稍微慢一点，就……”

为了进一步玩弄他？还是想利用他？可他身上有值得利用的地方吗？

造梦仪么，顾名思义，应该就是给失眠的人制造美梦的仪器吧，加洛林心想。

“等等，你搞错了，”加洛林连忙说，“我要的是两间单人房……”

听见这话，加洛林马上松了口气。梅菲斯特能看到未来，加洛林还以为自己在梅菲斯特的未来里扮演了什么重要角色，所以才要保证他的安全——也就是说，需要他活着。

“不好！”

虽然后来证明，梅菲斯特还是没变，但是多少不像之前那样蛮不讲理，肆意妄为了。

加洛林侥幸没有被黑洞卷入。

【好的，那么接下来，程序将为您编织近代场景随机、多人模式的梦境，梦境主题：公车……】

“不是，”加洛林说，“我是问，你为什么要确保我的安全？梅菲斯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梅菲斯特也笑了起来：“谢谢你。”

“没有，”梅菲斯特斩钉截铁地说，“我绝对不会出错。我看到的未来，一定会成为现实。”

“那不就是看不起吗，”梅菲斯特扶额，“如果对方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啊。”

“确定。”

“都说了，我和他们非亲非故，又不是他们的父母兄弟，为什么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啊……”

造梦仪顿了顿，说道：【您误会了，这个梦境没有任何暴力内容。您选择的是高级模式，系统对您的性格和记忆进行了分析，选择了一项最适合您的梦境。】

“来什么？什么意思？抱歉，我听不懂啊。”

“等一下，”加洛林说，“这么暴力？就没有美好一点的梦吗？”

事发突然，他凭借着以前在战场上锻炼出的反应力，立刻掉头离开了这片星域。加洛林驾驶着飞行器全速前进，而黑洞的引力紧随其后，如附骨之疽一般，将附近的飞船和天体通通吸入其中。

加洛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梅菲斯特这话虽然难听，却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此时此

“好吧好吧，不欺负你了，”少年摆摆手，“我先去洗个澡，等我洗完澡再说。”

他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动作已经很明显了。梅菲斯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加洛林，你这是在干什么？”

男人呆住了。

“没有如果，”梅菲斯特打断他的话，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有那种未来。”

“四，”手指逐次收回手心，少年轻启薄唇，吐出一个个数字，“三，二，一……”

“……”

【您好，欢迎使用本造梦程序。请问您要选择什么模式？】

加洛林以前用过类似的仪器，一般只要把接口贴在额头或者脊柱上就可以了。于是他拉出接口，轻轻贴上额头，脑袋里很快“滴”的一声，响起一个机械女声：【造梦程序启动中……】

“怕什么，过段时间就好了。她和我接触的时间很短，只要我离她远点就好了。”

“又不会有事。”

“那你也应该提前告诉我。”

加洛林立马皱起眉，面色冷了下来。

【在这个梦境中，您是一名国际刑警，作为一名卧底潜伏在黑手党中。】

【是的，梦境主题确实是“公车”。】

“嗯呢。”

“怎么，觉得我说得太过分了？”梅菲斯特摇摇手指，“对我来说，只要确保你能安全就行了，其他人怎么样，都和我没关系。”

眼前突然一亮，然后又缓缓暗了下去。加洛林闻到了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像是长时间没有住人的房间，被雨水淋过一样。

公车？什么意思？梦里的场景是在车里面？

他下意识想开口阻止，女人却突然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诡异的笑容。“好的，我知道了，一间双人房，梅菲斯特大人，祝您生活愉快。”

加洛林沉下脸，冷冷地看着他。梅菲斯特笑了笑，说：“那就双人房，说定了哦。”

“造梦仪，刚才前台的那个女孩给我的，说是这家酒店的赠品，能治疗失眠、缓解焦虑什么的。”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红发少年的表情一顿，然后缓缓沉寂下来，“……没有为什么，没有什么目的。加洛林，你是我的东西，是让我从千年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祭品；我当然有权决定如何使用你，还有……你的归宿。”

男人叹了口气：“我要准备驾驶飞行器了，麻烦你让开一下，好吗？”

如果他提前知道虫洞会出事，然后把这事告诉边检员，对方肯定会疏散周围的人员，那么，那些人就不会死了……

“是吗？”

“我不信！加洛林，你过来，把话说清楚……”

加洛林别过脸：“不，这就……有点……”

“不，”加洛林顿了顿，“我会去通知其他人，让他们小心……”

飞行器的暖气系统坏了，虽然这点严寒对加洛林不算什么，但他还是找了家下榻的酒店。

他刚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惊魂未定，心情自然不会好，梅菲斯特轻松的模样让他非常生气，于是沉声道：“梅菲斯特，你怎么就能保证不会有事？”

“你在想什么？”梅菲斯特突然开口，打断了加洛林的思路，“通知其他人？他们会不会相信你还是个问题呢。那个边检员还看不起你呢，你觉得，他会相信你吗？”

加洛林默默收回了视线。

“你早就知道虫洞会出问题？”

“不好意思，单人房已经没有了，现在只有双人房。”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听不见了。梅菲斯特等了一会儿，见他一直不说话，便疑惑道：“加洛林，你怎么了？”

加洛林眼前缓缓出现了三个选项：【初级模式】、【中级模式】、【高级模式】。

那他还真倒霉，加洛林心想。

被梅菲斯特盯上的女人也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像凝固的蜡像一样。加洛林皱起眉，他不知道梅菲斯特在干什么，但背后却莫名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好像这是什么很不好的事情一样。

“……”

梅菲斯特偏了偏头，星光穿过玻璃，温柔地落在少年身上，为他周身罩上了一层柔光，远远看去，就像下凡的神只一般。

【好的，那么接下来梦境的一切走向都由程序随机决定，您是否确定要这么做？】

梅菲斯特用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加洛林，你不会一直没发现吧？”

“没什么，”梅菲斯特勾起嘴角，“帮你订房间啊。”

“喂……”

男人低下头，一言不发，握紧了拳头。

面前出现了两个选项：【单人模式】、【多人模式】。

她表情松弛，明明面带微笑，却十分诡异，仿佛融化的冰激凌一样，六只眼睛眨也不眨，就这么盯着加洛林。

两天。还要两天才能离开这里。

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梅菲斯特只是单纯把他当性玩具罢了。

加洛林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黑，视野全部黑了下去。造梦仪甜美的声音在加洛林耳边响起：【程序加载完成，即将进入梦境，祝您美梦成真……】

一想到这个，加洛林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走到前台，说：“你好，两间单人房。”

“又不是你造成的，你跟着愧疚什么？依我看，肯定是插队的那家伙携带了有什么密度过高的东西，啊，就是那个，超过钨姆级的物品。肯定是他过边检的时候没有上报，然后又做贼心虚，所以才插了我们的队，想抢先一步逃走，结果反而引起了虫洞的坍缩……”

如果都知道了自己要做的梦了，那还算什么做梦啊。

加洛林睁大眼睛：“……是这样的吗？”

【但不幸的是，您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了，黑手党将您抓了起来，决定狠狠惩罚您……】

“我说了是‘就算’！‘就算’！只是打个比方，我怎么可能会出错啊！”梅菲斯特瞪了加洛林一眼，“你当我是什么，里不靠谱的先知吗？我是高维生物，神话中的存在，我看到的未来一定会成为现实！我绝对！不会！出错！”

“唔……算了，差不多吧，”他摆出一张笑眯眯的面孔，说，“怎么，你不服气呀？”

对梅菲斯特这样的人来说，他和被黑洞吞噬的那些人没什么区别，最多只是一件趁手的玩具。那为什么还要确保他的安全？有必要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玩具？”

“快点让她恢复原样！”

除了他啊……

加洛林咬牙：“……好。”

黑洞的引力极强，连光都无法逃离，加洛林也没有信心能成功离开这里。幸好，联邦派发的飞行器虽然功能简陋，却坚固耐用，动力强劲，一路上逃得摇摇晃晃，像个醉酒的老头一样，尾部的铁皮也被吸走好几块，狼狈不已，好歹是逃出来了。

为什么？他不过是一件祭品，一个玩具，一个不幸踏入深井的倒霉鬼，意外打开了梅菲斯特这个潘多拉的魔盒罢了。就像梅菲斯特说的那样，“非亲非故，又不是父母兄弟”……

他笑了笑，将一缕长发捋到耳后，说：“你是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能随随便便死在什么角落里。就这么简单。”

听见这话，加洛林的动作一顿：“是你控制她给你的吧？”

眼前一下子浮现出十几个选项，什么古代、近代、现代、未来、超现实、奇幻……琳琅满目，加洛林懒得多看，随口说道：“随机。”

“那不然呢？”

“所以，那家伙也该死咯。这下好啦，以后你都不用再见到他了，开心吗，加洛林·费格鲁先生？”

但下一刻，女人就转过头，然后，耳后又露出了另外一张脸。这张脸微微一笑，说：“您运气很好，我们这儿正好还有最后两间单人房。”

他挠了挠头，只有一个人的梦境也没什么意思，“那就多人模式吧。”

“继续。”

“我也不清楚，大概吧，”梅菲斯特摊手，“反正，那家伙活该嘛。”

“不需要。”

女人猛地转过头，三张脸同时看向加洛林：“现在没有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首当其冲的便是黑洞旁边的边检员，他们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被深不见底的黑暗卷进去了。加洛林看他们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只顾着加速，往反方向驶去。

这本来是一幅非常美丽的场景，可加洛林的注意力被那句“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抓住了。“千万分之一？说明你看到的未来还是不准，”男人阴着脸，说，“你想害死我吗？”

男人欲言又止：“但是……”

“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男人闷闷地说，“来吧。”

【好的，感谢您的配合。请问接下来您是否需要定制梦境的具体内容？】

“啊？”梅菲斯特挑眉，“你放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