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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

“你的同居人呢?不一起过来?这么重要的角色,也不打算让我这个当妈的见见?”

邢峯眼底闪过厌烦,“您…对亲儿子的炮友感兴趣?”

易蔓斥道:“在长辈面前说什么鬼话。”

邢峯假意赔笑,“是是是,我不该乱说话。”

“弄出这么大动静,你到底想做什么?”易蔓开门见山。

“如您所见,只是想查些资料而已。”

“臭小子,你也就仗着自己是我儿子才敢这么猖狂。”易蔓摆摆手,“罢了,能辞掉那破工作,也算你听话一回,我费力培养的人干什么不行?非当个破销售。”

邢峯没搭腔。

易蔓慢条斯理地搅弄着咖啡,“你啊,平时玩玩儿可以,我尽量睁只眼闭只眼,只是小敏这么多年一心一意待你,你总该对人家好些。”

“是,您说得对。”邢峯应道。

易蔓狐疑地瞟了他一眼,“不跟我抬杠?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我这不是过意不去么?”邢峯一笑,“临近onilord最高权限分配的时间点,不管是被数据库一事影响,还是和纪家纠缠不清,都够您捏把冷汗的吧?”

多年前为了敛财拉拢纪越,插手纪家的内斗,称得上是易蔓职业生涯里抹不去的污点,要攀上onilord的塔尖,这段过往就是探究不得的雷区。

易蔓防备地看着他:“想借此威胁我?乖儿子,你弄出的烂摊子还得我收呢,这是以怨报德啊。”

邢峯挑了挑眉,“或许不用把为您自己清扫障碍说那么冠冕堂皇。”

易蔓眯起眼,“可我费尽心力爬到这么高的位置,本身又是为了谁呢?你可是我唯一的孩子。”

她打开桌上顶配版的轻薄款电脑,看似随意地推给邢峯,“我发现底下的子账户翻了不少re公司的资料,差点都要以为是他们的人干的了。”

她笑了笑,“凭你一己之力,能获取的东西多少有限,既然这么感兴趣,我这当妈的,总得帮上一把不是?”

邢峯目光落在屏幕上。

rebionux爆炸事件,伤亡人数未知,发生地位于柏洲的cre-09分部,一个类似小仓库的地方,消息经过全面封锁,相关内容仅供onilord情报中心a级以上账户查阅。

邢峯点开其中一条录音,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略微失真的声音,神神叨叨地谈论着自己的信仰,说着什么干预人的出生及死亡是泯灭神性的行为,必然陷入永恒的动荡不安。

掐头去尾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易蔓解释道:“早年因为理念不和,rebionux高层反水加入我们,这些记录才得以被留下。现在嘛,人走了有几年了,这些资料也都成了废品。”

邢峯压下心里的不适,“资料?这是他的把柄吧,用事故作为对家的敲门砖,真是疯子。”

onilord当年刚成立不久,地位远不及已经凭超前生物技术声名鹊起的rebionux,恐怕正是这次反水事件,让两方形势出现了第一次变化。

易蔓冷笑了一声:“你知道我同纪老二关系匪浅,却不知他为什么敢找我合作,其实原因很简单。”

邢峯一顿,看向易蔓的目光复杂起来。

易蔓轻啜一口咖啡,“因为作为既得利益者,对纪越自己不利的东西,早就毁得渣都不剩了。只是他防备心重,总想着要万无一失,才会有我的份。”

她放下杯子,接着道:“re技术虽强,管理上用的却是最朴素的形式,保密要求高到自己人都防。说好听点是各司其职,说不好听就是消息闭塞,各干各的。研究员不知道参与实验者的身份背景,牵线人也不了解实验的真实内容和目的,加上时间久远……”

易蔓浅浅一笑,“我的乖宝这么聪明,现在应该懂了吧?众所周知的丑闻也好,无人问津的事故也好,本质上,都是手段。”

邢峯面色阴沉着:“所以,当年生物实验丑闻是你们放出的消息,牵扯到的人,也是你们想对付的……你们总是这样,妄图用信息差,用舆论,操纵一切。”

易蔓撇撇嘴,“你这话说的,也许吧?至少不是我做的。”

邢峯垂目。他的恐慌和愤怒,说白了都是源于超出认知的碎片信息所带来的冲击。

而事实却是,资料毁去,知情人身故,rebionux要息事,不可能主动做出跨国寻找秘密实验的对象这种高风险的事情。

从始至终,对黎纪周威胁最大的……只有身在易蔓阴影下的自己。

无论是否因为纪焳而主动调查纪家的旧事,成敏的目光都已经精准落在了黎纪周身上。

而成敏,正是易蔓的另一双眼。

邢峯暗自咬紧后槽牙,黎纪周的出身一旦被利用,且不论re公司是否因此受创,聚光灯下的黎纪周,一定会被毁掉。

他合上电脑,掩盖内心的焦躁,“我只是对某些旧闻有点好奇,现在看来,没多大意思。”

易蔓对他回以笑容,“乖宝,你要是进入了onilord,就会知道,人与人之间看似复杂的一切,本质是多么无聊,人一旦有了软肋,又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或许您更该藏好自己的软肋,与其只顾着盯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倒不如看看您手下的人,是否真的受控,她跟纪家的种种关联,可不是因为我。”

易蔓手指一下下点着桌子:“我当然知道小敏没那么听话,这世上就没有绝对服从的棋子,不然我也至于走得这么艰难了。”

邢峯短暂的沉默后,面上恢复淡然的笑:“既然如此,您不妨试着好好利用我,来达到想要的‘平衡’,直至您顺利坐上第一把交椅,如何?”

……

“乖宝?想什么呢。”

邢峯被唤回神,墓碑上的字在视线中再度清晰起来,他将雨伞往易蔓的方向偏了偏,“没什么。”

易蔓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我让小敏订了一家中餐厅,你就当陪陪我,我们一家人聚聚。”

“那走吧。”

……

用餐间隙,邢峯一个人在室外的非禁烟区域透气,难得点了根烟,他赌了一把,也没赌错,易蔓忌惮她的过往在竞任期间暴露。

还要继续赌么?

赌易蔓和纪越的交情?赌黎纪周在纪家的地位?

还是……赌谁更畏惧?谁先低头?

邢峯缓缓吐出烟雾。

他赌不起。

将onilord翻了个底朝天,关联贺叔透露的信息才勉强拼凑出的答案,易蔓不费吹灰之力便推翻。

邢峯叼着烟,手肘撑着栏杆,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色小环,用小巧尖利的随身折叠刀在上边小幅地刻画打磨。

得益于那段和帮他画墙画的朋友玩儿艺术涂鸦的过往,邢峯对形的把握还算准,加上手稳,很快,一朵惟妙惟肖的小花出现在戒指内侧。

邢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个刻印。

刻不出完全一致的花,那是独一无二的美艳,无可替代。

不必是玫瑰,只要是他就好。

只想他能安稳的,高傲地活着,不被任何腌臜事所侵扰。

这就是易蔓口中,所谓的…软肋?

人心不可控,为谁而悸动,又怎么阻挡得住。

嵌入接收器的手机收到隐秘频段传来的讯号:「暗网已发布多条线索混淆视听,用好你的新身份,knt」

邢峯撵熄即将烧到底的烟头,将戒指和手机一并揣回兜里。

窗外不知何时变的天,阴风呼啸阵阵,被悉心照料着的花处温室里,极端天气之下,依旧静静地舒展着枝叶。

拉上窗帘,卧室里亮起一盏夜灯,黎纪周坐在床边。

“黎总监,这个放抽屉行么?”

“我柜子还空,不介意的话,我腾一半给您?”

黎纪周幻听了似的,脑袋里回放着搬进来那天,邢峯招呼他住下的声音。

可悲恸被压制得彻底,像一潭死水。

他摊开手掌,一枚平平无奇的戒指泛着银色光泽。

举起端详,内侧有一个乍看是玫瑰状的刻印。

但花瓣微张,又不像是玫瑰。

黎纪周自然能辨识出微妙的差异,毕竟养了许多年。

不是玫瑰,而是同属蔷薇科的月季花。

有些粗糙生硬,像急忙赶工而成的,来不及精雕细琢。

为什么会是月季?

那些他怀抱着过去的回忆麻痹自己用力生活的证据,和本能亲近邢峯的缘由……

黎纪周微微动摇,又放弃似的叹了口气。

只是他一直在养的缘故吧,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

黎纪周将生活垃圾带出门,廊里的灯没有亮起,暗得吓人,仿佛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被黑暗给一股脑吞噬。

他没来由地心悸,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快步回到房间内。

黎纪周病假后复工的第一天,也是邢峯正式离职的第三天。

徐子杨大清早便在公司食堂碰上看似魂不守舍的黎纪周,回想起曾给邢峯打的那十多个未接通的电话,很是窝火。

他双手插兜,闲人乱逛,电梯直指销售部1f。

没走几步,和拐角处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形撞作一团。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注意…”那人鞠躬致歉,又抬起脸看徐子杨。

一双明亮无辜的眼睛。

仔细一看,外形打扮有点眼熟。

谁呢?

思考的时间,人已经跑没了影儿。

徐子杨看着背影,终于反应过来那人神似哪位,气质又完全不同,那个高冷总监可不会跟他鞠躬道歉。

徐子杨晃悠到销售部,一组的女组长赵晴起身跟他打招呼,他顺势问了一嘴销售部分工调整的事情,得知二组的新组长还未定,刚进了一名新人,还在试用期。

徐子杨翻看周报,工作井井有条,一点儿没拉下。桌上放着一张个人简历,他一眼认出是刚才撞见的那位。

徐子杨拿起简历:“这就是你说的新同事?李洲…新闻摄影专业,他人呢?”

“小李跟前辈熟悉业务去了,对了徐总,您是不是…和邢峯还挺熟的?”赵晴试探一问。

徐子杨此时多少沾点儿听到邢峯就烦的症状,敷衍道:“还行吧。”

“您知道他为什么辞职么?我总感觉不一般,据我所知,邢峯在技术领域有点东西,我总怕他是…私底下碰上什么事儿了。”赵晴发散着八卦直觉。

“我还怕他给公司带来什么事儿呢。”徐子杨抬了抬下巴,“别瞎猜了,你忙去吧。”

赵晴不再多嘴,“…好的徐总。”

徐子杨转悠了个够,回到高层,故作不经意地路过黎纪周办公室。

门只是虚掩着,他抵不住手欠,悄悄推开一寸。

“徐总您好。”身后有人叫他。

徐子杨手一哆嗦,“吓我一跳。”

员工憨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是来给总监送信的。”

徐子杨朝里努努嘴。

办公室内,黎纪周用着一贯清冷的声音道,“请进。”

得了许可,工作人员踏入办公室,“黎总监。有您的信件。”

“黎总监。我来看看你。”徐子杨有样学样地跟进门。

“谢谢。”黎纪周对员工礼貌笑笑,隔着手套拆开信封,没多搭理闲逛的徐子杨。

邀请函,船票,附带一张包边精致的红色硬质卡片。

邀请函的说明上写着,卡片仅供参与人员在游轮期间使用。

黎纪周轻笑了一下,“效率挺高。”

环海七日游,校友会之后的另一场所谓重要活动,他在邮件里确认参加填写信息后,对方便直接快速地将东西寄了过来。

徐子杨忍不住发问,“你…真没啥事儿吧?”

“我能有什么事。”黎纪周仍翻看着那张卡片,看不出什么情绪。

可一低头,眼下淡淡的青黑便显现了出来。

徐子杨留意到他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并不起眼的银色戒指。

“这是…挡桃花?”

黎纪周愣了愣,轻轻嗯了一声。

徐子杨却直皱眉,想说的话化作一声叹息,毕竟在他帅气多金的人生中,也不是没有品尝过爱情的苦。

“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别逞强。”徐子杨隔着空气拍拍黎纪周的肩,觉得自己的言语安慰特别迷人,肢体距离特别绅士。

“谢谢,我真没事儿。”黎纪周话里透着疲惫,“下午一点半有个会,我得准备一下,徐总…慢走?”

徐子杨顿时破功,“行行行,我就再多一句嘴,黎总监,你真要去那什么七日游啊?”

黎纪周无奈道,“供应商谈妥了么?并没有,因为对方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了我们的困境,不愿再让步。我查过了,他们资方那家风投公司,光许意个人持股,占比27%。”

徐子杨睁圆了眼,惊讶道,“操。合着是姓许的针对我们?你不是早跟他尽释前嫌,关系维持的还可以么?”

黎纪周摇头,“依我们见面的情形来看,他的确没表现出什么恶意,但也难说,这事我会想办法的,先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方方面面的,总得占一头。过几天我去校友会,其他的,就拜托你了。”

“行。”徐子杨虽不放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黎纪周以极快的速度进入了高强度工作状态,大会小会开个没停,接连几日头脑风暴,办公室直到晚上九十点都亮着灯。

徐子杨则坚持有效应酬高于闷头干活,黎纪周参加校友会的当天,一场鸿门宴,徐子杨把公司内外几个老头都给喝得服服帖帖。

他唯一费解的是,销售部小李,一个小新人,怎么能和部外的领导同出同进?又怎么能乖乖让部门外的老男人摸大腿?

徐子杨尿遁去厕所,给同样忙于应酬的黎纪周打了通电话。

“校友会怎么样?”

“氛围不错,人到了个七七八八,流程也还紧凑。”

“看来算是有收获?”徐子杨打趣。

“和几个同系的知名校友交换了联系方式,他们对新项目有一定兴趣,但也只限于兴趣,其余没了。”黎纪周一五一十地道。

“那个人,现在在你旁边么?”

“你说许意?刚才在,等会儿要发言,他准备去了。”

“让那小子装完了,结束后,你直飞barsa?许意呢?”

“我会在spl机场转机,他直飞,和我不是一趟。”

“也好,这种背后捅刀的玩意儿,你离他远点好,注意安全,随时联系我。”

“说什么呢。”黎纪周失笑。

挂了电话,徐子杨按原计划撒尿醒酒,一会儿的功夫。正巧撞上了跌跌撞撞抱着马桶吐的李洲。

那衣摆之下的纤腰,腰间未经遮挡物的两条丁字内裤边,恰巧入了徐子杨的眼。

徐子杨一股邪火,两人一左一右站在水池前,徐子杨装模作样反复洗手,李洲则拼了命似的漱口。仿佛要将令人难受的酒气冲淡到消失为止。

“慢点儿,你跟自己有仇吗?”徐子杨忍不住多嘴。

李洲抬起眼,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镜中对方的脸上,气氛怪异。

李洲面上两抹红,看起来倒是很清醒,有些故意着道,“徐总,您好像…特别在意我?又或者说,是在意黎总监?可别认错人了。”

徐子杨一愣,恍然发觉,此人不是像黎纪周,而是在外形上刻意模仿黎纪周,所以才会让人觉得那么别扭。

“少操心,我知道你是谁。”徐子杨十分摆谱地瞟了他一眼,将手擦干,语气冲了些:“我记得,你是学摄影的?干销售能把自己喝吐,这跨行跨得,可真不怎么样。”

李洲脸色微变,很快恢复笑意,“该说您双标么?您明明是奉行酒桌文化那一派的。”

他靠近徐子杨,用一种委屈的调调凑上前耳语。

“刚才…我被摸得好难受,都没地方疏解,要不,徐总来帮帮我吧?”

“…别凑这么近。”露骨的话让徐子杨脊背微麻,他躲开了些。

“徐总平时也是爱玩儿的人吧?就当举手之劳,好不好?”李洲牵起徐子杨的手,像一团软棉花,化在徐子杨怀里。

徐子杨被弄得心痒痒,为数不多的理智全一股脑撞棉花上了。

“我保证,您会喜欢的。”李洲抬眼看他。

洗手间挡板门一关,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的安静隔间成了独立空间,传来窸窸窣窣的一阵响。

“看着唯唯诺诺的,在我跟前胆儿是一点不小啊?”

“因为您,好像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没有那种压迫感…”

“什么意思?”

“嗯…就是,长相气质之类的,有点…幽默?”

“…你礼貌吗?”徐子杨眼皮直跳。

“不是说您丑…您,挺好看的。”李洲忙给自己找补。

“挺?就只是挺?好话说都说了,为什么不说更漂亮些。你应该说,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帅气多金又性感的男人。”

“您说得对。”李洲被逗笑了,手指描摹起徐子杨的眉眼,“人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为什么,命运千差万别?”

“眼鼻嘴那也不完全一样啊,各是各的,怎么还跟命扯上了,多矫情啊。”

“您还真是…”李洲有些哭笑不得。

“真是通透,对吧?”徐子杨虽是老手,也挺久没开荤,一兴奋就话多起来,不合时宜地频频自夸。

直到手被引到那处不该有的小缝,徐子杨呼吸明显一滞。

“徐总,好像很惊讶的样子?”李洲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

“你…女的?”徐子杨感到信息量很大。

“不行么?能更舒服的,您玩儿过这样的么?”

“没见过,倒也不是…不行。”徐子杨的接受度很高,没多久,逼仄的隔间内,响起两人交错的喘息。

原本藏在裤腿内的黑色长袜被勾破褪下,解开的腿环耷拉在雪白的大腿上,在冲击中晃出叮当响声。

“啊…果然要试过才知道…嗯…好爽…”李洲发出舒爽地叹息。

“怎么,以为我技术很差?”徐子杨手指勾着未脱下的丁字裤边带,惩罚似的一弹,软白的肉上啪的一声,印出一道红痕。

“不敢…嗯唔…”李洲瑟缩了一下,半挂在徐子杨身上,整个人因性交带来的欢愉凌乱不堪。

软肉被肆意的使用,李洲很快被弄得满脸痴态,一副淫贱样子。

精水射进套里,被扔进垃圾桶。

深夜。

李洲下床倒水喝,他单手拿着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选取联络人,输入短短几个字,点击投送:“徐总不知情。”

资料库内的视频提示生成。

李洲瞟了一眼熟睡中的徐子杨,约莫两分钟,收到了对面的回复。

“很好,亲爱的,你的办事效率还不错,任务完成后,就能彻底自由了哦。别忘了明天的计划,地址给你。”

李洲熄灭屏幕,眼底的空洞在手机幽幽的亮光下尽显。

位于s国最东北部的barsa,正是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刻,价值数亿美金的豪华游轮正停靠港口。

黎纪周穿着得体的浅色礼服,提着行李箱,手持船票走向登船口,暗自讶于意料之外的规模浩大。

空气中混杂着海风吹拂带来的咸腥气息,入口处有一个三个字母“d”虬结组成的奇特标识。

他在工作人员引导下进入通道。

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头脸上挂着职业笑容,“您好,为了维护本次旅程的秩序,我们需要暂时保管您的电子设备。请放心,结束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归还。”

黎纪周露出疑惑的表情,“禁止携带电子设备?”

工作人员颔首致歉道:“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但规定如此。”

“纪周。”

黎纪周闻声回头。

许意出现的时机一如既往恰到好处,他瞟一眼工作人员,转头对黎纪周笑道:“没事的,大家都一样,不如说这样才能更纯粹地享受旅行。”

黎纪周不置可否,配合完成最后一道安检。

手机等物品被放进印有编号的空袋,手持行李则被交给另一名服务生,工作人员退到一侧,“我们会专人将行李送到您的房间,您可以在船上自由活动,祝您玩得开心。”

“走吧,第一场晚宴可得好好露脸。”许意主动握住黎纪周自然垂下的手腕,“这样的场合很难得,虽然不是我的主场,我会尽全力帮你。”

黎纪周垂眸,微微转动手腕,得体抽开,“谢谢。”

许意的眼神暗了暗,笑道:“不用跟我客气。”

随着最后一名乘客登船,游轮缓缓启动,发出沉重的震动声。

1f的宴会厅门前,已经能嗅到食物的清香和鲜花香薰气息,美酒佳肴之外,特定的音乐和灯光衬得环境不那么正式乏味。

不少人正自发攀谈。

黎纪周在宴会登记处将邀请函中附带的卡片过机。

工作人员归还时卡片时,附送了一枚散发着瑰丽光泽的红色胸针。

“请您佩戴后入场。”

“这算是纪念品。”一旁的许意已经戴好了胸针,朝他道:“走吧?”

黎纪周也未多想,戴上那小玩意后跟随进场。

许意慢条斯理地四处张望,将黎纪周引介到几个熟人之间。

“许大老板,这是?”

“这位是黎总监,黎纪周,我的…”许意和黎纪周视线交汇。

“我们是老同学。”黎纪周眼睛微弯。

“幸会,校友会时,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一人和黎纪周握手。

“久仰大名,贵公司最近可是备受关注啊。”另一人给足了面子同黎纪周寒暄。

只是谁都知道,这备受关注,可能并非正面意义上的。

“承蒙各位关照。”黎纪周也不拆穿,礼貌示意。

与纪家关系保受争议的黎纪周,在遍地人精的名利场中,多少显得弱势了些,但他的谈吐和气度并不落下风。

“黎总监和传闻中好像不太一样,不单单是容貌俊秀。只不过这红色……的确是不太衬你。”有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黎纪周垂目看一眼胸针,提了提嘴角,“我就当您是夸奖我了。”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男人说话中气十足,“那是肯定,我之前接触过小黎,虽然交集不深。这个…‘乐途智造’的案子,真不错,小黎敢想敢做,年轻有为啊。”

“您谬赞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成果。”黎纪周谦虚道。

“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要是能有你一半,我都不至于这个岁数还在操劳,来,咱们以后多联系,先喝一个。”

黎纪周料到多半回避不了饮酒,早在登船前就喝下了应急的醒酒药,稍作心理建设后,神情平静地朝酒杯伸手。

许意却将他的手轻轻按住,摆出一副维护的姿态,“褚董,不如我来跟您喝?”

“哈,这我可不敢,也不知道是哪家成天跟我明着暗着抢份额。怎么,不打算让小黎赏我脸了?”

许意一笑,打哑迷似的说,“您又说笑了,家父和您多少年的交情,上回不是还说,生意人就得这样?其实……您看上的板块,真的好商量。”

“这可是你说的,我就当是你父亲的授意了。”男人笑着碰杯,一杯下肚,朝着不远处抬了抬下巴,“过来吧。”

穿着西式马甲的青年朝几人的方向缓缓走来,一张出众的混血脸孔。他单手端着托盘,似乎在等候谁拿起上面的酒杯。

男人的手指蹭过青年胸口的纯白胸针,熟络地理了理他的衣装,道:“他的调酒技术不赖,许家小子,不试试?”

许意闻言,随意地搭上身边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肩膀:“万大哥是前酒业协会理事,不如让他来品鉴。”

被唤作万大哥的人目露满意,“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说着,凑近了细看,又夸张地嗅起酒香,啧啧赞叹,“出色。”

可眼底自始至终不屑伪装的轻蔑和审视,却很难让黎纪周忽略。

就像几人时不时落在他和许意两人间的揶揄目光。

黎纪周眉头轻皱。

他不该和许意捆绑,这样所接触的人,始终在卖许家面子,反倒使他被动。

真正看好他手头项目的人,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中。

就在调酒师斜侧的不远处,一位头发半白的长者一晃而过。

黎纪周觉着眼熟,视线聚焦那处,而后一愣,竟然是他。

隶属于某个重大科技专项组的专家,曾担任过他和纪焳的老师,不知几时起再未在人前露面,外界传是和团队闹掰了。

黎纪周知道,他不过是个淡泊名利,骨子里喜欢艺术的老头。

他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长者步频缓慢稳健,片叶不沾地从弧形楼梯走向宴会厅二楼。

“抱歉,失陪一下。”黎纪周向几人赔不是,在许意不解的注视下抽身,快步走侧梯跟上了二楼。

可惜人太多太杂,那人已经消失在视野。

环顾四周,纷杂的交谈声,形形色色的生面孔,香料粉饰下的混乱气息。光是置身其中,就让人压制不住涌上的不适感。

“先生?还好么。”

极近的耳语让黎纪周一顿,转头时,身穿保镖服饰的男人已经退开了一步。

对方几乎全副武装,枪式背带勾勒出肩部和臂膀的肌肉线条,半边面罩和墨镜遮挡住了面部。

高大的体型和装扮足以给人压迫感。

黎纪周还未见过游轮上的安保人员,很难不被震慑一二,他撇开目光,语气平稳地道,“我没事,谢谢。”

确认黎纪周没有异常后,保镖主动交给他一张硬质卡片,说的话模棱两可,“如果有需要的话。”

简短两句对话,是在场谁也不会注意到的小插曲。

黎纪周以为被塞了名片一类的东西,定睛一看,是一张微缩的路线图,画着五颜六色的线条和字母标识。

这是什么…安保巡逻线路?

不明所以。

再抬头,那人已经离开,背影都没留下,黎纪周只能收起疑惑,将卡片暂时放进口袋。

看台似的宴会厅二楼,正好能让人以一个恰到好处的角度俯瞰底下忙于应酬的人群。受瞩目的对象不断更替,总有人在吸引新的注意,如同一场鱼龙混杂的大型舞台秀。

脱离通讯设备,意味着被剥夺了一部分记录、交换和获取信息的能力。

不长不短的七天时间里,外界的一切消息都被隔绝,反之亦然。而船上发生的一切,也只能靠眼睛看、耳朵听。

1f宴会厅充其量能容纳不到200人,相较整个游轮不过冰山一角。当初公开的那份寥寥数人的拟邀名单更是微不足道,黎纪周还未能跟那些人尽数打过照面。

这绝非一场能让人感到放松的休闲局。

从一开始,他就被不予解释地划分类别,圈进了一套未知的规则。

可以笃定的是,胸针和卡片的颜色并不是随机的。

佩戴黑色胸针的人最少,他们已经有了相对熟稔的固定圈子,最显惬意自如,比如信誓旦旦说要帮助自己的许意,还有他刚刚接触的那几人。

与之对应的白色,比如那名调酒师,比起自发参加晚宴活动,更像是某人的附庸,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被拉入局中。

红色。更多由场上不断更替的那些引人注目的对象所包揽,数量并不少。

假定他们和自己一样,意识到了“信息空白”,只好凭借肢体、言语、眼神,彼此猜测试探,交换情报,使出浑身解数托出自己,以获取更多信息,成为场中的焦点。

主办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他不清楚,总不会是爱看他们这些人一头雾水地表演。

那么谁又知道?

黎纪周的视线回到仍在侃侃而谈的几人身上,一抹被金边包裹的,如暗夜般幽深的黑。

察觉到视线一般,许意朝黎纪周看了过来,露出一个温和有礼的笑容。他比了个手势,询问黎纪周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黎纪周微微抬眉,暂时搁置满腹疑问,点头应允。

……

甲板的护栏亮着成片黄色的灯光。

吹着海风,黎纪周取下一直佩戴着的那枚红色胸针,第一场晚宴,于他而言,并无太大收获。

身侧许意的一双手落向护栏,两人手臂隔着衣袖相贴。

许意:“别太紧绷,当成是一场游戏就好,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黎纪周下意识将手移开了些,看似随意地问道,“你呢,有发现什么意想不到的惊喜?”

“还没有,不过我…满怀期待。”许意若无其事地让两人肢体拉开了安全距离,关切道,“吹吹风有舒服些么?我想你不会太喜欢这种场合,其实我也一样。”

黎纪周摇头,“还好,感谢你的关心,也谢谢你刚才帮我挡酒。”

许意眯起眼,望着远处和黑暗逐渐融为一体的海平线,“纪周,你对我的‘感谢’是不是有些太多了?我不过是想和你更亲近而已,不如试着多依靠我一点。”

“我是发自内心地感谢你的邀请,让我有新的机会。”黎纪周的表情仍淡淡的。

许意听出疏离的意味,道,“纪周,我的心思你该知道的,别装作看不见。”

暴露在海风中的话语有些模糊不清。

黎纪周轻抿着唇,直言道:“别忘了,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一提起婚约二字,黎纪周脑内便浮现邢峯当面宣告订婚的画面,隔着手套搭在护栏上的手紧了紧。

“婚约…”许意喃喃复述一遍,“你明白的,我是个生意人,婚姻代表不了什么,于我于她都是。可对你,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有的话兴许不好听,但我还得说,依靠我,是你最快的破局方法。”

黎纪周有一瞬的怔愣,随即笑了笑。

许意是多精明的人,知道他即便查出什么也不会拆穿,更不会撕破脸,于是堂而皇之地观赏他的无助,静候他的求援。

如果真的心安理得地利用许意提供的人脉达成目的,七日后,他便不再是黎纪周,而是明知许意有婚约在身,还亦步亦趋跟在许意身后暧昧不清的泛泛之辈,亦或是什么更难听的说法。

一直以来,旁人也许会道他黎纪周难相处,脾气差,却不会有人能坦荡地说他无能。

不留退路地离开纪家,为的也就是能够自己掌控自己、支持自己,不必寄人篱下,当谁眼中的次品。

一步一步,趋利避害,得罪多少人,又为公司带来多少实打实的效益,才有了一席之地。

他黎纪周,总在为了名誉奔忙。

从掩藏躯体的秘密独自生活起,就注定会这样,越想做到极致完美,越觉得有破绽,越害怕总有一天会暴露自己并非如此。

苦是透明的,旁人看不见。一句工作狂,足够概括“区区一个公司总监”的全部。

哪怕权衡之下和良焳科技达成正当合作,也会被曲解,最后污点一般附着在身上,成为茶余谈资。

他又怎么敢放下自尊去依靠任何人。

得不到回应,许意从鼻息间叹气,“你就这么防备我吗?”

黎纪周目光低垂。

“不是防备你,只是……”

他们本不该有过多交集,此行和当初不顾后果与纪焳合作一样,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出格举动。

接受许意,意味着推翻自己的坚持,他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话未说完,许意已经有所察觉,打断似的叹道:“罢了,你说过不讨厌我,这就够了。”

黎纪周闻言怅然,许意总有办法激起他的愧疚感。

许意再度露出像是面对黎纪周时才有的温和神色,“晚上凉,咱们早些回去休息吧,我送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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