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终正寝？”

周文祺眨眼间，已到士兵们的帐营前，有士卒来扶他。周文祺忙将书信写好，左右不见林辉，将手举着，把头抬起，直盯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林辉抬头与子文驰对视，看不出那双黝黑眸子里有戏谑之意，但分明感到子文驰的怒意。林辉想了想，打算敷衍一番：“陛下洪福齐天，是四域之主，如何与小人交换。只怕这其中关系牵连过大，非把我等小人折断不可。”

林辉听闻子文驰话语中有放人之意，喜得不可无不可，便忙告别，自去了事，好早日启程。

“哪个贱人，敢直呼陛下姓名！”

子文驰听了这一段话，又见陆仕斌直直地往林辉身上看，便打断道：“不论你们是否有意谋害皇族，你等皆是我心腹大患，眼见便心生恨。你们要归顺，便按时签订契约，发誓若日后反商便受雷霆之刑。”

“商国是爱好和平的，只要讲和，你们可以重建家园。”林辉总结道。

陆仕斌将手中贡品放在桌上，起身严肃道：“我等本世外之人，如今身入宫闱，实在是仙术无法寸进的苦果。”

“仙人自看不上寻常金银……”

这一年来，林辉都在研究去除孔氏诅咒的方法。年前，子文驰与捧月阁的使臣见面，使臣表露其忠心，又拿出一个宝物送给子文驰。一番恭维之下，子文驰笑得花枝招展，赐了许多金银给使者。

林辉从半空便解开了飞行的法术，她想试试曾经学过的仙术。

周文祺祈祷神明降临。

陆仕斌领命退下。子文驰抓起桌上的活兔，问道：“林辉，这是什么？”

周文祺安慰众人在原处歇下，明日一早采些金矿便出发往铅山而去。

林辉不太清楚北地情况，只知这是北地军队，便想劝说其与子商国和解。

”请前辈传授仙法，助我修仙。“林辉思前想后，不知用什么做报酬，只双膝跪下，等前辈出条件。

“仙法果然后继无人，不过雕虫小技，也值得害怕吗？”林辉想到，便去看望围成一团的人群。

“你已是金丹之身，往后应克己复礼、洁身自好，不可妄自苟且、贪图男欢女爱。至于修为精进，在天命，不是我能妄下断论的，时机到了，你自会明白。”男人笑着答道，伸手将林辉扶起。

“侵略者！”

林辉正欲离去，见荒山中有近百人被山中精怪围困，便去帮忙。

但是她刚才说什么？国师？子商最忌讳修仙之人，竟有国师吗？

边境人心倒是比皇城更稳，百姓听说周将军自立为王，都表示欢迎，各个出钱出力，周文祺很快组建了一支还算正规的军队。

林辉轻轻点头，道：“可以，我会知会他的，去写信吧。”

周文祺信心增加，自认为报国成家之业初步有了进展，相信再过五六、十年，自己定能成就一番霸业。

“安静，诸位！”簇拥在一起的十几个健壮的男人中，一个大胡子的男人读完了信件，林辉认为这个就是贾成宏。

但那注定要终结于此了，周文祺崩溃极了，自己的军队本欲在山林中寻个金矿，挖些本金做往来路费。这处山林在村民口中安逸至极，又多矿产，如何有这么多吃人的精怪？

周文祺等人听了一惊，虽说此处确实是离子商边境不远，但山路重重，真看到子商人还是不常见的。

周文祺慌忙站定，转身见林辉已抱臂站定，大感神奇，缓了缓，继续解释道：“据我所知，铅山之北有我从前的兵士贾成宏拥兵自重，如今已有些规模了。前月，他写信与我，邀我同去建国。我……小人这正准备挖些金矿便去会合……如今承蒙仙师救命，若仙师不嫌山长水远，何不也教他这些道理。”

那男人见林辉不走，索性解开了周身运行的气运链接，将全部心思复苏，站起来想好好与林辉谈谈。他气息间明显有沙哑之感，也许是长久不言之故。

林辉将思绪收拢，疑惑事情为何越来越麻烦。若去铅山，何时到的了沙幕，即到了沙幕，找不到父亲，可要再去别处寻找？这凡尘俗世，何其多也！

子文驰默而不言，良久道：“去藏书阁取了咒法，为那些臭道士解咒，然后你可以滚了。”

周文祺本在皇城附近举事，但皇城诡谲，且周秉戈在战后被俘、被杀，此处百姓及各大城镇对其多有怨言，所以周文祺转战边境。

林辉的眼睛注视着空气中飘渺的各色气运，以人群中一个大胡子的男人为中心逐渐向外扩散。

山洞中，火属灵气渐渐熄灭，男人走出山洞，见此周云雾渺渺、丛林掩映，是个水属宝地，难怪在此修行总感到困倦。男人从戒指中取出衣衫，整理发冠，向林辉离去的方向瞥了一眼，消失在原地。

在此之前，林辉的分身来到子商军队面前，几位修士认出了林辉，都跪下行礼，大喊“国师大人”。早有士卒通知带军将军，此人正是祝植武。

“如何使用？”

“自说自话的女人！”

男人想了想，拦住了准备离开的林辉，道：“你觉得我道心有损吗？你觉得我要死了吗？你能看见我的周身气运吧，告诉我。”

林辉答：“按照仙师所言，食用即可。”林辉认为子文驰听不到她的心声，开始故意为难起来。

“金丹后修仙，如逆天而行，每破一个境界，会有天雷阻碍，到时若连累太多，众鬼怨恨，自己承受。”

“这场仗，这个人的一辈子，我都看清楚了。”林辉冷漠地想着，甚至抽出心思，想到了陆蕴椟，那个过了门的新婚丈夫，如果他在这里，林辉将算出这个英俊男人的一生，他将不再神秘、勾人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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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两月，皇帝陛下下令在香山皇陵、皇宫太庙及各州道观建造祭天坛，并花重金聘请仙师为国演算国运。此令一出，全国皆有响应，不日便集齐千人众。

此时，北地与商国大战已过三年。三年间，多数人不知皇城为何没有消息。部分有野心篡权者迟迟不见中央，便集合了军队进入皇城，见此处人员荒芜、尸横遍野，着实吓破了胆。

周文祺和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眼前之人。

林辉已飞出十米，向下俯视喊叫之人，倒也觉得此时可以再商量，便缓缓飞下。

“我曾是子商国师，偶遇宝地，也是缘分。今子商大难初愈，不想北地也有内乱？何不交好，免得边境再生战火，使百姓蒙难。”林辉细想后，说道。

这三年间，只要有人胆敢进入皇城，都没了消息。诸侯、将军渐渐自立为王，只愿占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做个土皇帝，不再寄希望于统一国家。

林辉本来确实觉得此人离死不远，但几句话间，这男人气息稳健，眉眼间不见晦暗，是个心思纯净之人。

纪佶是传说中夏主的侍卫之一，传说夏主死后，纪佶及其他五位侍卫陪伴旧主，一同位列仙班。

林辉出了门，便径直往藏书阁去，又花了三天来解，期间草拟了契约给子文驰过目，之后寄送契约文件给捧月阁，一连等了五天，捧月阁才将三千份名单与契约送到太庙。

此处确实有了军队，不仅人数众多，且两边已有交火。林辉从上方观望，见铅山城楼边聚集着子商士兵，甚至有几位修士也在帮助攻打城池。

“前辈，”林辉见此，便行礼道，“前辈火气正盛，有走火入魔的征兆，小辈特来提醒。”林辉走近，能感知到此人灵气远在自己之上，可能是秘籍中的“元婴修士”。

“他们害怕地抱在一起。”林辉想。

却往山中，却觉燥热难耐，是火属灵气纠缠所致。林辉找到一个山洞，其中草木皆无，浓烟滚滚，隐隐有焦香传出。

林辉本欲在子商国寻些宝物，便去金属灵气更强的北国修行。在家中受母亲嘱托，林辉也便想在闭关前找回父亲，也算弥补些养育之恩。

宝。皇帝圣心大悦，免北蜀之地一年赋税，且撤去禁止百姓向捧月阁祭拜的禁令。百姓皆欢呼陛下圣明，往来相告，众人皆叹皇帝陛下才德出众，胜原太子十倍。

周文祺直言：“我是周文祺，我们是反抗北地的周将军部下。”周文祺将言语模糊，若仙人不满，还能弥补。

“我虽有些失控，在此不过三年，莫觉得我困守在此。”男人说道。

林辉听罢，点头回应，消失在原地。众人皆惶恐，将领都招呼士兵退回城池，收拾整顿，日后再做打算。

一阵微风，周文祺手中书信已然消失。

林辉在太庙内演算周天完毕，将这一年的运数记录下来，交给各位天师比对，今日之事便算了结。

“我会让国师通知你们的，到时取你们的名单和契约来。”子文驰回话道。

此后两月，京城郊外的捧月阁放出告示，说自本月起，全国的捧月阁都将关闭，所留阁楼不过是寻常之物，各地州县可自行取用。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名号，前几年有人跪着叫我纪佶，也许是我的名号吧。”

林辉飞到城墙上，用仙术暂停了各方势力的动作，在城门上击鼓退兵。北地人不知情况，忙回了营地，子商军队认出了国师，忙齐声欢呼。林辉做了个分身往子商部队讲述情况，自己去了铅山营地。

“小子未免狂妄，如何知我命数……”男人喃喃自语，声音传不出多远便消散了。

林辉站起答道：“按秘籍上说，或是那位仙师所说，是’水生玉兔‘，食之能转变命数。”

子文驰面上喜欢，眼里却是冰冷。当年孔尚荣胆敢谋害皇家子嗣，日后皇室衰微，这帮不老不死的修士不知能闹出什么动静来。

周文祺见状，大喜，忙又行了一礼，安抚众人歇息，示意林辉别处说话。林辉飞到周文祺身后，将人拖着腋下拉到一处悬崖边。

林辉入了营，便有几人作势要将林辉扑倒在地，都似穿过水幕一般，跌倒在地。林辉向几个由众兵拥护的将领喊话：“你们谁是贾成宏？”

那男人没意料到话锋突然逆转，见林辉态度诚恳，也就知无不言。

“相信国师也能演算，如今天下大乱，都是为真神降世做预言。”陆仕斌移开目光，缓缓道。

此事罢，林辉往郊外拜别家人，飞去北边寻找父亲林潜。子文驰从进宫谢旨的几人中选了一位接替林辉，又着手指挥各地道观的建造和人员分配。

朝中官员恐此举惊扰文帝魂魄，提议重修皇陵，为先帝祈福，子文驰一一应下，顺便在祭祀时册立长子集子为太子，长女嘉欣为护国长公主，两人通往太学求学。

“子商国的奴隶！”

根据秘籍，铜山中有金眼双尾蛇，能辨凶吉，此等灵兽，比寻常卜卦强上十倍。林辉想，若能得一只，将来寻宝，更有裨益。

“也许是此人四处历练时被人误认作神仙了吧。”林辉想到，也不多做解释，又行一礼，缓缓离开山洞。

“好了，”林辉打断周文祺所言，在原地思索。

林辉见众人骂起来，也找不到人，便自行解释：“我是来讲和的，周文祺让我给你们一封信。”说着，将书信取出，扔到众人面前。

子文驰孤身一人，取了些果品食用，将玉兔放在桌上，招呼宫人前来伺候，起身午睡去了。

各地凡有精怪横行、妖孽作祟之处，皆有仙师管控。半年后，民心渐安。百姓皆言皇帝陛下功盖前朝，也戏谑修仙者为金玉折腰，不久民间信仰月神之声渐熄，感念子文驰恩德之人愈多。

周文祺带的军队本也只是寻常人，被精怪吓破胆，见到林辉便如见了天神，忙都下拜。林辉觉得好笑，只是叫他们起身，问是什么人。

“我救苦救难，有何过错？为救百姓，我已开杀戒，一时间心魔顿生，正为己发愁，如何想得到这些微末之处。世人皆说‘论迹不论心’，我为民出力，怎还担骂名？”

林辉也不管有没有人看，自行解释起北人应与子商讲和的重要性。

周文祺见状，觉得如此良机不能不用，便向林辉招手，边跪下行礼，大声喊道：“仙师！我等自然愿意与子商交好。只是国难当头，四处没有消息，都各自乱作一团，仙师若行善举，何不帮人到底！”

“这莫不也是山里的精怪？”士兵们惶惶不安，都想回家。周文祺回过神来，好似仍有轻风在耳边回荡。

此间的精怪多是从铜山躲难而来，其中又以蛇蝎之类土属精怪为众，林辉便用了火属仙术“焰门”，其落地便自脚边生出一公里火光，即使威力不足以撼动精怪，也使其闻风而逃，林辉再想斗法，也没有了对手。

之后一年，皇帝陛下广纳皇夫十人，后宫充盈。三十五年后，桓帝子文驰薨逝。自此后又二百年，商朝灭亡。

此人不答，只是盯着冒犯者。林辉看清此人模样，愈发觉得此人灵气熟悉，似乎是当日在苗州府见过的道士。

林辉有些意外，子文驰倒是有野心，不过这也太晚了，北人已经重整士气，各地都有新的中央被建立，王国的气运正在恢复。

周文祺见林辉没有反对，笑了笑，思索有什么报酬能贿赂仙人。

成神之人必定要有解救苍生的仁爱和本领，周天气运为助其成神，降灾于世界，以候真神解救众生。

“仙师若能说服我那兄弟，比我这等庸人强上百倍。到时我自去会合，若能成事，边境百年无忧。”周文祺言闭，欲将手放下，但思量子商与北地风俗不同，不知这是否冒犯林辉，正踌躇间，道：

“是你们在进攻！”

陆仕斌依言，行礼答道：“自然，若诅咒能消，我等即刻拆除捧月阁。”

林辉飞至山岭上空，纵观山林全貌，此中野兽、妖精颇多，只是没有气运特别旺盛之处，想来是受那男人影响，纷纷逃窜了吧。

林辉将东西都呈送上去，便等着子文驰发罢免令，自己便能施法解开诅咒，游山逍遥去了。

子文驰抚摸着手中玉兔，此物通体蓝光，体感微凉，有心跳。子文驰始终无法参与到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中来，为何秘籍、精怪是自己看不见的，这些法宝、神器又能触摸？得道升仙，让这些道人轻狂成什么样了，那臭道士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一路行至北蜀的北方边境，此处有一片山区，因古人曾在此铸钱，被叫做铜山。林辉观此地虽云雾笼罩，隐隐有火气传出，便知必有高人在此修行。林辉也不十分着急寻找林潜，便入山而去。

“这就不奇怪了，”林辉想，“既然走火入魔，那没能及时收回法术也就情有可原了。”

林辉转过身，打量了男人几眼，犹豫道：“不，前辈应无大碍，只是气运将尽，若不执迷修为，必能寿终正寝。”说完，又行一礼，缓缓后退离开了山洞。

林辉觉得子文驰又生气了，只得解释道：“命数无人可定，随时变换。仙法、神器，多有现在不能知晓原理的，但按古籍所言，总是有用的。”

林辉也觉得两方消息不同，不久前还互为仇人，多说无益，便自行飞起，寻路往沙幕去了。

这其中便有一位将军，周文祺，本名敖元庆，在战乱后希望借周秉戈过去的威名重振国民信仰，也自认周将军。

男人错开视线，将目光移到洞口，似乎想要出去。

三年间，子骁辉旧部已被子文驰收入麾下，顺者皆加官进爵，谋逆者也被排挤殆尽。其中，以祝植武得势最重

“命数如何调节，是好是坏？调节后更好了，还是更坏了？我若是不满意，还能调回来吗？”子文驰问道，她周身的珠宝都随身晃动，无人能听她心声，却能听其行动之声。

林辉告别了国师身份，到家中见过母亲，便往北方去。一路上，林辉走走停停，看子商一片复苏景象，心中亦无波澜。

那使臣名叫陆仕斌，生得长身伟干，粉面朱唇，是个天生的美男子，他一面恭维，一面表露忠心，与子文驰相看生情，诅咒发誓必效忠于商。

但是如今寻不到也不必勉强，林辉将心思收拢，想着自己的计划。

“若子商军队能退兵，我，仅代表铅山的兄弟，接受你们的讲和，我们会考虑签署你们的契约。”

子文驰问道：“林辉，你要改变命数吗？将这只兔子吃了，和我换换如何？”

林辉进入山洞，见到一个半裸着上身的男子盘坐其中，正闭目打坐，感知到林辉气息，缓缓张开眼睛。

林辉四处奔波，飞行术也愈发熟练起来，飞了一个晚上，林辉便到了铅山。原来铅山州便离燕州不远，燕州又在沙幕北边不远。四周皆是平地，林辉远远见到一个赤红山头，便知来对了地方。

贾成宏将信件举起，扒开抱着他的士兵，大声宣布：“你，不管你有什么本事，你救了我的兄弟，我相信他，我也就相信你。”

林辉听了教诲，忙谢过，又问了前辈姓名，此人只是摇头。

陆仕斌看出子文驰的顾虑，便坦言道：“陛下何必挂心修士干预朝政？我等既修行仙术，本就为修行长生、进阶天神而来，何必抢夺陛下及后代皇室的荣光？”

过了铜山便入北地，此处与山岭又不一样。北地多矿，北人又好战喜功，因此林地常常荒芜。此处再向北便如他国，林辉找不到林潜，便想去东面的沙幕寻找。

林辉称是，将自己的疑惑道出，见男人肯定，便问道：“前辈不知所留法术使沙幕无水，众生皆受此苦吗？”

林辉本也不是为何人报仇而来，见到高人，便想到自己，皇城中秘籍多记录实战的仙术和占卜凶吉的算术，如何提高修为倒成了林辉无解的疑问。

陆仕斌将眼睛挪到林辉身上，两人对视，林辉不知他要将什么脏水泼到自己头上。

微风吹动，此时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打在两人身上。周文祺看到林辉阴晴不定的脸上明暗交错，从未见过的仙人会同意帮助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