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想想就带劲。

“我早些年的时候参加人质解救工作，就是那个当狙击手的，有时候在趴了大半天能一枪把偏激罪犯的脑袋打爆，但也有谈判失败的时候，我在瞄准镜里眼睁睁看着人质被爆头、被割喉，不瞑目的眼睛分明告诉我他对生的渴望。”

“嗨——”

心里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因为这破工作把她的跟尤珉月这对苦命鸳鸯给拆开了，如今好不容易回来见着了，见着了就好了。

尤珉月去市里参加刑侦相关的会议，很大一个会议室，空调开得很低，触目的都是深色调。

尚秀文还算是八面玲珑的一个人，在工作场合中坚守底线的同时还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各方面处理得都很到位，没有人说她一句不是。

周京捧着她的脸低头便亲了上去，她本意是想接一个纯洁的吻，但她低估了分离五个月的威力，她刚碰上尤珉月的唇就想把舌头伸进去，刚舔进那湿热的口腔便激动得浑身颤抖，一双手在尤珉月的腰和胸侧爱抚着。

他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他以前是周老将军的门卫兵，要不是老将军提拔，他得在大院里站一辈子的岗，他可没有资格在周京面前拿乔。

周京在她颈窝里拱着，把脸埋进她的颈窝里，狗似地嗅着，声线慵懒，带着点想要求得关注的撒娇意味。

尤珉月整理着装的动作一顿，理都没理她，迈开步子就走，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力道里透出愠怒，震得灰尘乱飞。

她掌控行程的控诉。

空调安静地制着冷，羽绒薄被搭在腰际，周京懒洋洋地撑着枕头，黑色丝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领口敞开，露出大片骨感的肩和胸膛，被阳光热烈亲吻过的肌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光泽，睡乱了的发随意拨至脑后，浓密中透出凌乱的野性。

尤珉月不怕尸体，难过的是这么多条人命，这么多个家庭被毁于一旦，她听不得那些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声，白发苍苍的老母亲的脸，哭着喊”爸爸”的稚嫩脸庞。

“叔公您早啊。”

周京在，她怎么能睡得好？

“一周吧，具体不清楚。”

葱段似的手指按着笔记本的书脊，避免翻页，黑色签字笔安安静静地躺在褐色原木台面上，尤珉月抬起头来往尚秀文的位置看了一眼，那会儿的尚秀文明明在跟旁边的人交谈，但她却突然有感应似地也转过头来，从容温和的神情依旧停留在脸上，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多排深褐色的会议桌对视了。

“老将军近来身体可好？”

尤珉月侧蜷着的身体落入她的怀里，不露一丝空隙，几乎要嵌在一起了。

张局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了想又问。

可尤珉月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她推开就要走，才刚跨出一步，又被周京拽着手腕扯了回来。

尤珉月很淡地”嗯”了一声，周京却不满意了。

周京一句话把尤珉月的思绪拉回了那个阴翳凄惨的场景。

怪不得群里有发出来通知，精疲力竭的法医们一改死气沉沉，在小巴上欢欣鼓舞地庆贺，差点没把车盖掀开来。

“生死有命，有的人命里就是有这个坎，没办法的。”

“行行，知道你害羞，我来亲好吧。”

“尚秀文还真不赖啊，年纪轻轻就当上检察长了，多少人盼这个位置都盼不来啊。”

“酒店的洗发水跟沐浴露香得有点甜了，我闻着我自己感觉难闻死了，怎么闻着你就这么好闻？”

那些在耳边回荡的声音就像催眠曲，加上尤珉月今天的工作强度也确实大，闭着眼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欣赏的目光落在那抹亭亭的倩影上，云母纽扣克制地扣到最上一颗，衬衫下摆塞进裤腰，勾勒出一段细韧的腰线，穿的是薄款宽松的长衬衫，下面是盖住脚面的直筒长裤，露出的肌肤少得可怜，神态不卑不亢、端庄而克制，在光线昏暗的卧室里犹如自带圣光的神女。

＊＊＊

“你们这儿人手是不是不够？”

“能调的都调了。”

周京更深地陷入沙发，托着腮，眸底的颜色很深，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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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向津市公安局反馈了很多次，次次都拿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到处都缺人手给堵了回来，她们这群人天天工作超14个小时，人都快累恍惚了，周京确实帮了大忙。

“宝贝儿你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啊。”

“可别这么说，别的女领导咱不敢说，但这位谁敢染指啊，人家里的来历大着呢，自己又有本事，可不就青云直上嘛。我算是看透了，能力加背景决定了你能爬上的高度，二者缺一不可。”

或许是调令下来了，周京今天的心情格外明朗，是唇角抿着笑醒来的。

再抬头时面色已恢复如常，从容应答。

她把玩着冒出袅袅热气的陶瓷杯手柄，心里还想着尤珉月。

周京觉得没有人穿衬衫能比尤珉月更清丽漂亮，让人心痒痒，想扒光她的衣服，看她波澜不惊的镇定面庞变得慌乱、羞赧。

“身体硬朗着呢。”

“是不是累了？放你去洗澡。”

铃声突兀地响起，周京跪行着从床头柜捞起了手机，扫了一眼，眼神复杂，却是把尤珉月的枕头扯过来抱在怀里，毫不犹豫地接听了。

不愧是老将军家的孙女，隔着虚空看过来的那一眼叫人脊背发紧。

她正想着一个解剖谜团，无意间地抬眸刚好看到了尚秀文，尚秀文是由着一群人簇拥着走进来的，穿深色套装，神态温和端丽，面上挂着淡淡的笑，点头和身边人交谈，神采斐然，鹤立鸡群。

“够了。”

周京却不是个爱打太极的人，把那浓密英气的眉一宁，开门见山地说道。

在这间萦绕着尤珉月淡淡冷香的卧室里，她恬不知耻地鸠占鹊巢，不仅如此，她还侵占了卧室的主人。

“在办公室等了你好久，本来想在你下班的时候把你抢走的，但是又怕你生气。”

“确实，这次事故波及的人数众多，但不管怎么样，还得心疼自己底下的人，我这就给各个派出所的所长打电话，让再抽调些人上来协助，缓解法医们的压力。”

“是有个好朋友想着久没见了，来看看她。”

接过尤珉月手里的活，把门”砰”的一声关上，走前两步一把将人抱住，脸贴着脸摩挲，嘟囔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

“不是说人手不够吗？我跟张局商量了从明儿起各个派出所再抽调上来二十个人协助你们，减轻你们的工作量。”

敛下神色，张局眼观鼻鼻观心，委婉道。

尤珉月闭上了眼，呼吸放得均匀、绵长，在周京身边她装睡装得越来越像了。

“你怎么来了？”

脸上扬起笑，声音明朗敞亮，精气神一下就上来了。

在她身后的周京却不满地抿了唇，“我知道你没睡。”

睡衣松垮地挂在身上，成了摆设，蜜棕色的肌肤大方地袒露出来，眉眼秾稠，漆黑如墨，危险的气息呼之欲出。

因为地下停车场的撞见，尤珉月抗拒跟尚秀文接触，发来的午饭邀请都被她疏离又客气地拒绝了。

“宝贝儿，亲一下再走。”

双手松松环绕着细韧的腰肢，摩挲她腰侧细软的肉，周京唇边挂着甜蜜的笑，吻落在尤珉月雪似的手腕上，眉眼间是秾稠的柔情，声音轻得近乎狎昵。

“有朋友在做法医？不是刚从黔南回来么，还大老远地从北京过来一趟。”

她的前程也要开始打点着了。

尤珉月恹恹地垂下眼睫，阴影掩住了下眼睑淡淡的青黑，有一种惊人的清雅脆弱美感。

“从下面各个派出所再调点儿？不然真是有够呛的。”

周京今晚倒是老实，没动手动脚的惹出些不安分的事情，就是从后面把尤珉月抱得紧。

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坐他左手边的胖子老李以一种后来人的意味深长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远远地看向了前排落座的尚秀文，收回来时摸着下巴满眼神秘道。

尚秀文很痛苦，不是因为尤珉月的刻意疏离，而是她明明知道她和尤珉月的关系就应该止步于此了，但还是忍不住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越过那条道德的红线。

“但这种事情是没办法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你自己心里也不要有什么太大的负担，这本来也不是你造成的，你反倒是去帮助他们的生命宝贵而渺小，我们能做的只有是好好爱自己，好好地度过每一天。”

周京在部队用的是最便宜的皂，皂角直白醇厚的气味将尤珉月层层包裹，从口腔到肺叶一点点侵占、蚕食。

小王是个愤世嫉俗的男青年，想说”靠男人”上位来着，但一想到旁边还坐着几个女同事，立刻打住，但大家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周京一下从床上爬起来，整个人像是被拉满的弓，随时都要射出去，扎中那叫她爱而不得的人。

喘不过来气的尤珉月拍着周京的脸将她推开，别过憋得涨红的脸，手臂遮挡着狼狈的下半张脸，声音里透出愠怒。

周京单手撑在她身旁，眉目张扬、恣意，骄傲地扬着下巴。

将人抱了个满怀，嗅着让她魂牵梦绕的冷香，周京心里还是热烘烘的，声音愈发地含糊，嘴巴都懒得张。

仔细掂量了一圈，张局笑呵呵的，分外体恤底下人。

嘶——

原来这主儿来这的目的在这呢。

“嗯。”

“亲一下不过分吧？”

周京说的屁话尤珉月一个字也不想听，但周京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讲了好久，尤珉月被有力地抱着，后背是暖热的胸膛，一贯冰凉的手脚被包着，也是热烘烘的。

尤珉月不出声，周京就抱着她摇晃，尤珉月不得不出声敷衍她。

她被请到办公室，习以为常地受着人家近乎殷勤的招待。

尤珉月被她抵在贴着杏黄色墙纸的墙壁上，单腿插进双腿间，只见她邀功地甩了一下敞开的黑色羽绒服，别开羽绒服单手插兜，牛仔裤的裤腰松松卡在胯骨上，米色羊绒衫外的裤腰形成了浅浅的”v”字形状，随意站立的双腿笔直修长。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摸你手都是凉的，脸色也苍白。”

身后就是墙了，尤珉月还能往哪儿退，眼看着后脑勺就要磕到墙上了，周京眼疾手快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磕在了手心。

“怕不是靠上位哦。”

周京琢磨出了滋味，摩挲着尤珉月睡过的被，眼下压着未被满足的涌动的暗色。

“怕不怕？我听说人都给烧焦了，尸体都拼不成整的了。”

搭在书脊上那只手蜷了一下，尤珉月顺滑地移开目光，落在左侧方那盆高大的绿植上，假装自己是不经意看过去，但身体还是僵了好一会儿，直到余光瞥见尚秀文扭回头，才悄悄地松了口气。

“该怎么谢我。”

手和脚都被包住，沁凉在火炉似的温度下被慢慢驱赶。

尤珉月警觉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一下。

“想哪去了？我还没有那么禽兽，累了吧，洗个澡，聊几句咱就睡了。”

口腔被搅得酸麻火热，就连舌根都是麻的，呼吸被剥夺，星点在眼前闪烁。

周京抿着唇，一副委屈乖小狗的模样。

尤珉月双手自然垂下，瞥了一眼周京的行李箱，态度冷淡得就像压弯枝头的雪，兀地砸下来，将人浇了个透心凉。

抽调上来的法医由小巴统一送回下塌的酒店，尤珉月身后跟了条尾巴，从公安局一直跟到房间门口，并在她关门时闪进来，朝她挥手微笑。

他们这些个法医来得早，在靠后的位置抱团坐下了，尤珉月在和尚秀文目光对视前收回目光，只听见耳边有人八卦。

尚秀文盘着发，额头两边留着些不碍事的碎发，但却让人看起来更加温柔气质了，在苍白顶灯的照射下，她脸上的笑入春风拂面。

说着，周京略显粗糙的手指缓慢插进尤珉月的指缝里，从指尖到指根，以滑入的方式和她十指交扣，温度强势地传递至那沁凉的手。

转念间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眉皱起些，问。

沉默弥漫开来，渐渐充斥了整个房间，就在尤珉月以为周京终于要消停了之后，又听到身后传来试探的轻声。

她叹了口气，声音变得悠长。

尤珉月只是侧躺着，睁开眼望向昏暗的虚空，沐浴乳的玫瑰甜香萦绕鼻尖，她已经熟悉了这气味，只是来自身后的温度和触碰让她既陌生又熟悉。

手指顺势插入发丝，动作轻揉地摩挲着，唇角噙着笑，神情闲适，不见丝毫机场那会儿表现出来的狂躁。

这一下还给自己看感动了，垂眸眨眼，把那浅浅的泪忍了下去。

工作的时候还能麻痹自己，闲下来之后这些场景便尽数涌入大脑，甩也甩不掉。

“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