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梦到自己躺在一望无际的冰面上，天上挂着一轮月亮，很圆，很亮。

嬴政又做了一个梦。

李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抱着怀里的孩子，轻抚着他汗湿的脊背。

嬴政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他再次睡过去了，可怜的孩子，他想。

以后也不会，他父亲从来都是一副高傲的样子，大概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那副高高在上的伪善模样让他恶心，就算他在生命的尽头明白了，那也是于事无补，毕竟他已经在这贫瘠的土壤中长大了。

“我父亲死了，我是孤儿了……”嬴政将脸埋在李斯颈窝，用颤抖的声线小声念叨着。

李斯点点头，他搀扶着嬴政，带着他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之后，他就把嬴政放在了床上，他伸手去摸嬴政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却感觉自己脚下一软，头部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失了力气，向身后倒去，还好被李斯接住了。

嬴政感觉自己现在有点精神失常：“我，我要回去，回去，回家里……”他神志不清的念叨着，他现在双腿还是发软的，感觉自己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李斯……”嬴政轻声念叨着他的名字，一滴泪水从紧闭着的双眼中渗出，顺着脸颊滴落在枕头上。

“嗯。”嬴政有些恍惚的回答道，他将李斯抱得更紧了些，他太害怕了，害怕李斯某天突然从他的人生中消失。

“您先带政儿回去吧，子楚的事，我来处理……”吕不韦说到。

他就这样抱着怀中的孩子，渐渐睡着了。

“老师……老师……”床上的少年发出一阵虚弱的呻吟声“别走，陪着我……”他伸手去抓李斯的手腕。

吕不韦叹了一口气“子楚……”他念叨着已死之人的名字，手抚上他的脸，帮他阖上了眼睛。

李斯伸手去替他擦掉泪水“我在。”他小声说道。

“今晚…能不能陪我睡……”床上的少年颤颤巍巍的说到。

“政儿！”吕不韦惊慌失措的喊道，他顺手拿起桌子上放的一杯水，冲着嬴政的脸撒上去。

搭在他手上的那只手渐渐松开了，失了力气，从他手上滑下去了。

他动作有些僵硬的去抱身边的人，李斯睡得本来就浅，被他这样一番动作自然是醒了过来，他知道嬴政这是想要抱自己，便主动抱住嬴政，刚抱上，便发现他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做噩梦了？”他试探的问了一句。

没有人来救他，然后他好像就沉下去了，再也没了踪影。

这一机灵倒是让嬴政醒了过来，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口大口喘着气“还好吧？”李斯问到“你刚才怎么突然昏过去了？”

李斯自然是答应了，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嬴政身边，那孩子已经睡着了，手指却一直紧抓着床单，怕是做噩梦了。

嬴政有些呆滞的坐在他父亲面前，他的母亲早就不知道身在何方，父亲又离开了他，他现在大概彻彻底底是个孤儿了。

“好，不走。”李斯扯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他床边。

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感觉很冷，他大概是哭了，枕巾已经被泪水和汗水浸透了，刘海被汗湿成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前。

而下一刻，那冰面却突然破裂了，他一下子沉了下去，冰冷的海水贪婪地吸取着他的体温，上方的那点光亮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然后那抹光亮也变得越来越暗淡了，水压从四面八方而来，海水愈发冰冷，将他全身席卷，好冷，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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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彻底没了呼吸，眼睛还睁着，瞳孔已经涣散开了，眼睛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彻底没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