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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从小和衡儿一起长大,是个实诚人,他前头的娘子嫌他呆笨,他也不计较,爽爽快快写了合离书,还把大半家财都给了那妇人。衡儿总说他傻,我和你爹瞧着这孩子是心善……”她垂眼不语,母亲搂着她,颤声低道:“我的儿,你去了八年,如今回来才三四个月,叫我怎么舍得!我和你爹原本想好了,要安安稳稳地护你一辈子,决不能再叫你受苦了。可是,若是子山这孩子,我们是信得过的……芸儿,女儿家……终究是有个归宿好些呀。”她无言苦笑,早知如此,倒不如当初将八年经历和盘托出,或可省下这些麻烦。毕竟,知晓一切却毫不介怀的,世上不会再有,父母早就心取了他,时常婉言劝她,她却不敢答应,生怕又一步走错,抱恨终生。直到母亲急了,握着她的手愁道:“就是个泥人儿也有三分土性呀,你总这样拖着,再热的心也会变冷的,心冷了就回不了头了!”她一凛,咀嚼着母亲的话,忽然间豁然开朗。半年后,她红灯彩轿、笙箫锣鼓地成了他的继室妻。洞房花烛,帐垂香暖,他的紧张尤甚于她,生怕弄疼了她、惹恼了她;她暗自惊讶,惊讶男子在床笫间竟会这般小心翼翼、轻怜痛惜,全然颠覆了她以往所知。婚后的岁月平淡而安稳,父母兄长没有看错,他确是个温良忠厚的男子,虽不善言辞,却处处爱重她、疼惜她,公事之余便回家陪她,在公婆面前维护她,携她遍览西湖山水,从不在意旁人的闲话。时光荏苒,一年后,她偶感不适,对了脉才知已有了身孕。他大喜过望,抱着她不知该怎么疼才好。她自然也是欢喜的,可欢喜里却搀着一丝隐忧——沦落风尘的时节,她用过许多虎狼之药,早已损了根本,不知还能不能平安诞下他的孩子。九个月后,她奇迹般顺利地产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公婆喜得手舞足蹈,忙不迭地给祖宗上香;他却冲到房中俯身抱住奄奄一息的她,惊魂未定地喊:“芸娘,芸娘,你还好么?”懋儿生得与他极像,公婆乐得合不拢嘴,连带着对媳妇也越来越满意。命运走过坎坷低谷,顽强地向上向前。这一日,大雪纷飞,她坐在熏笼前抱着孩子柔声哄逗,看着懋儿酷似父亲的小脸,左亲一下右亲一下怎么都爱不够。他自府衙回来,一进门便兴奋地道:“金国要亡了!”她一怔,还未从眼前的岁月静好中回过神来,便听他笑道:“前几日金军在三峰山被蒙古杀得大败,所有将领都死了,这下金人再也翻不了身了!”她有些恍惚,不敢置信地问:“所有将领?”“是啊,”他笑,掰着指头数给她听,“高英、樊泽、张惠、完颜合达,还有完颜陈和尚……”她茫茫然不知所以,紧紧抱住怀中的红绫襁褓,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他瞧见了,奇怪地问:“芸娘,你不高兴么?”她机械地笑了笑,熏笼里银炭烧得正旺,一窗之隔的室外层冰积雪,她身上也这样寒热相间,手脚都仿佛没了力气。忽而又想起一事:“子山,金国的兖国长公主……她怎样了?”“这倒没听说,”他好奇地问,“你认得金人公主?”“不,不认得。”她定了定神,“我曾听说这位长公主天人玉姿,是个不世出的美人。”“那就完了。”他摇摇头,有些遗憾,“落在蒙古人手里……”他没有说下去,答案不言而喻。又过了两年,金国灭亡,临安城中歌鼓雷动,庆祝靖康耻雪。在一片喜庆祥和中,她又为他添了女儿。灵儿不满周岁,蒙军便在川蜀大开杀戒,与昔年金军并无二致。前线告急,临安却还是一派升平,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绿窗朱户,十里烂银钩。懋儿五岁了,上学堂,习翰墨,日日临习颜筋柳骨,偶有得意之笔就拉她来看。她爱怜地揉揉儿子的小手,夸奖他写得好看。懋儿煞有介事地道:“先生说,颜柳之外还有苏黄米蔡,还有二王,王体的行书最难。娘,您会写吗?”她一怔,心湖微微涟漪,旋即漾起平和的笑:“娘不会。不过我曾见过极漂亮的王体行书,法意兼备、骨澈神清,写字的人定是下过一番苦功,才能写得那么好。”懋儿垮了小脸:“娘又要讲铁杵磨成针的道理了。”她忍俊不禁,心底一片温柔。那一日带着两个孩子回娘家,父母眉开眼笑,张罗了一桌子的精致点心款待两个小娇生。午后日长,懋儿跟着外公外婆午睡,她也有些困倦,和灵儿去昔日的闺房里歇息。半睡半醒间,听到灵儿咯咯地笑,睁眼一看,小女儿爬到妆台上打开她留在娘家旧奁盒,正伸手从盒底翻出一个褪了色的仙女面人。≈lt;div style=”text-align:center;”≈gt;≈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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