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死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真真切切的喜欢过一个人，我这辈子恐怕也只会喜欢他一个。

小朋友眨着天真无邪的眼睛点点头。

分手是我提的，但舍不得的也是我。

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几乎得了厌食症。

蔡志宏最终还是没忍住掏出烟点上，然后才道，“你肯定看过一些缉毒的片子吧？里面的警察卧底都神勇无比，机智敏锐，化解了一个个危机。但我告诉你，现实非常残酷，我们都是普通的人，我们有的只有这一腔热血还有身为警察的职责和信仰，我们潜伏在毒犯身边有时候连防身的武器都没有，电视剧里演绎的危险程度远不足我们经历的十分之一，那些毒犯都是玩命之徒，谁也没有比谁傻到哪里去，一旦被怀疑，基本就没有活路。有的时候哪怕真的是自己人，只要他觉得你可疑，你就活不长。哪里还能像演电视那样给你机会申辩，一枪崩掉是最好的死法。但是我们许多卧底死时都没有个全尸。这些毒犯，我们有多痛恨他们，他们就有多痛恨我们，其痛恨程度只多不少。所以报复我们的手段也是惨绝人寰。”

他会有这样的结局，我早就想到过的，我受不了他鲜血淋漓出现在我面前的场景，也害怕他会提前离开我，所以我先走了。

我强忍着心中无限酸涩，笑着道，“他做饭手艺不错。”

之间，遥遥望去若隐若现。

对，我就是这么一个矫情的人。

蔡志宏对空吐了口长长的烟，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是最怕做这种安抚家属的工作，因为所有的安慰对失去挚爱的人来说都是徒劳无功，那种彻骨的悲愤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荡平的。

想着小孩从一开始就表现出对我极大的好奇，轻声问道，“你认识我？”

怎么能不难过呢？

蔡志宏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想点，但想了想这里是密林不能有明火，于是只能将烟重新放了回去，而后接着道，“对不起，按照规定同时也是为了你的个人安全着想，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你就在这里和他道个别吧。”

如果说这是他对我中途撇下他走了的惩罚，那这惩罚是不是太大了，这叫我怎么承受得了。

“那我给你讲讲关于他的故事吧。”他说着一提裤脚蹲到我身边道，“老陈他们一家都是烈士，他爸爸曾经也在一线工作，曾经打击过多个贩毒线，缴获毒品无数。也因此他爸爸的脑袋被道上的人高价悬赏，他妈就是因此丧命的。毒贩找不到他爸，就找人杀了他妈，砍了三十几刀。那个时候老陈还在西藏当兵，他爸还没来得及通知他，很快也死于一场汽车爆炸。小陈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聪明冷静豁得出去而且他也够狠。曾经为了能获得毒枭的信任对着自己捅了数刀，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在一线的成绩比他爸的都好。”

我顺着他的指引眺望远方。峡谷的风掠过山巅，山林翻滚层层绿浪，远处的墓碑在烈日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黑暗里照亮夜空的璀璨繁星。

“是，但也不全是。”蔡志宏摸了摸那小孩的头，然后顺势捂住小孩的耳朵才接着道，“这孩子是去年小陈执行任务的时候捡的。他爸妈死了，吸毒致死。这种事情真的不少，我们见过太多太多因为毒品道德沦丧家破人亡，毒品害人呐。这小孩小陈刚捡到他的时候，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也不知道小陈给他喂了什么牌子的猪饲料把他喂成现在这个小猪模样。”

我逐渐抱着手机不撒手，除了看一些实时新闻，还关注着手机进来的电话，只要ip地址显示是云南我都会接。

我吸了吸鼻子刚想问点什么，这时站在他旁边的蔡志宏也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询问道，“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从我跟着他起，看他笑的时候都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我心中一颤，喃喃地说，“顾思清，顾思清，挺好，挺好的名字。”

“爸爸？”我抹了把脸，看着小孩圆圆的脸蛋，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我又开始在各个缉毒新闻里找关于他的线索。

他对我实在太狠了。

我只知道在过去的一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他。

我愣了愣，抽泣着抬头一看，是那个跟着一起来的小朋友。小小的个子要很用力的踮起脚才能将我抱住，他见我看他，像是受到鼓舞般更努力的摸着我的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他，我不明白蔡队为什么不直接带我去见他，而是带我来这里。

其实我早就后悔当初跟他提分手。我那么一个害怕孤独的人，明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时光不会太长，我却还是渴望能跟他在一起。

我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的意义。毕竟他们的身份是极度保密，恐怕连我所知道的老陈这个称呼都是假的。

当然他也很忙，经常有一些怪模怪样的叔叔们来找他。

我终是忍不住捂着腹部痛苦的弯下腰来，剧烈的呕吐起来，只不过酸水不是从嘴里而是从眼里不断的涌出来。

哭什么我不知道。

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比他更爱我的人了。

我总听他们说什么‘出完这一趟、走完这批货就可以放放长假’这样的话。

后来我忍不住向张强打听他的消息，可是听张强说我走后不久，他也说不租了。边陲那么大，我无处可寻。

捡我的爸爸说我看起来像四岁，那我就当是四岁好了。

这种渴望没有因为分别而消散，反而因为分别越积越多。

我没见到他最后一面，不能前去祭奠，在那遥远的绿荫之中，我甚至不知道哪一个才是他。

我就这样捧着脸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感觉头顶一热，接着整个脑袋陷入一个软绵绵的怀抱里，一只不大的手安慰似的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勺。

说实话，我每次听着对面口若悬河把一个无聊的东西吹得天花乱坠的推销话术都在想，老陈真的挺狠的，我们好歹好过一场。

大家好，我叫顾思清。我今年，呃～唔～其实我不知道我今年到底几岁。

可是他们的争吵声太大了，常常打扰我学习。

捡我的爸爸是个非常俊朗的人，个子高大，蓄一头短发，手臂特别有力，我最喜欢挂在他的手臂上荡着玩，同时他也很酷。

我怔了怔，揪着衣角的指尖泛白。奋力的垫着脚尖，在一排看起来小得可怜的黑点里徒劳无功的搜寻属于他的墓碑。

就算做不成情侣，也当是朋友，他却一个电话都不愿意给我打。

我缓缓闭了闭眼睛，眼睫止不住地颤抖。

“爸爸说，如果看见你哭就这样抱住你。”

但是每次结果都令我感到失望。

我无助地蹲在那里，心中的悲伤如同狂风暴雨般猛烈地袭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指缝中悄然滑落，静静地滴在手肘上，汇聚成一个小水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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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这个孩子，我想你应该猜到我为什么要带他来这里了吧？”

我先是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却哭了，眼泪一滴一滴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既然早就料到了，那还哭什么啊？陈文清，你在哭什么啊？

因为我是爸爸捡来的。

我不知道爸爸他们说的是什么，不过我很喜欢听他们说放长假，因为这意

“干我们这行，大概就是这样，活在黑夜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们真的名字，为了潜伏下去，我们是拿命在拼。哪怕是死，我们也见不得光。因为得罪的毒犯太多，怕被报复，殃及亲人，不敢让人去祭拜。”

“我名义上算得上小陈的半个师傅，也是他的上线，所以他有什么都会给我说。他向我提起过你，不止一次。”蔡志宏笑了笑，“这小子平时看他不吭声不出气，我以为他就是个不开窍的朽木脑袋，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红着脸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也没想到他那么一个身中数刀都不吭声的铁铮铮一个汉子，有一天会留着泪对我说他这辈子觉得最对不起一个人就是你。”

“知道，他是老陈的儿子对吧？”我点点头轻声说。如果说我对他居然瞒着我有个儿子这件事一点都不介意那是假的，但是我却也没觉得有多生气，可能是我觉得他这样的英雄应该有个后人，而这恰恰是我没办法给他的。

“小陈他……我们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断气了，右手臂被剜得只剩下骨头，肋骨全部被打断，鼻子跟耳朵被割掉，两颗眼球被捣得稀碎，更残忍的是，这些都不是他的致命伤，他的致命伤是一把刀插进大动脉。也就是说他是活着遭受了这一切，而死也没有给他一个痛快。”

他不爱说话。

刚回去的半年里，整日整日的呆在房间里不出去。人消沉到只剩下一个壳。

他指着前方，“那里埋葬的所有人都是英雄都应该被人铭记。”

我朝他勉强地笑了笑。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把我锁在屋子里，叫我自己做算数，不让我出去。

我努力的深呼吸着，拼命压住胃里翻江倒海的酸涩，颤声问道，“能告诉我，他是怎么牺牲的吗？”

来自顾思清小朋友的自诉

“对了，你还不知道他真的名字叫什么吧？”蔡志宏说，“他叫顾铭。顾家的顾，铭是镌心铭骨的铭。”他指了指那个小孩，“而这个孩子，顾铭特意给他取了名字，叫顾思清。”

“是，那倒是，他这人其实蛮热爱生活的，平时没事就爱研究点菜谱啊，养养花种种草，年纪轻轻的过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老头子，可惜了……”他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按照规定，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么多，但是我觉得这世上应该要有人记得他，知道他因为什么而牺牲，他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