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莫心这样想着，又恹耷耷躺在床沿，目睹少年轻轻关上屋门，又把帘子放下来，紧绷的身与心才得以松懈。

枪该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那莫在现实里掐住自己的手，寸寸刺痛让他知道这是在梦里，卡尔总会以各种形式进入自己的梦里。

那莫有些心烦，简短道：“十七了。”

这几个字轰然浇灭少年的热情，颇不甘心地反问：“我讲的东西有这么催眠吗？”

卡尔穿着休闲衣裤，手上端着一杯果汁，正温和调侃他：“望什么呢，这么入迷。”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

记住有什么用，一觉之后也不会再见了。

面前这个人似乎对教学有强烈的执着。

那莫抹去眼角的泪水，把头纱又遮严实些，准备离开，可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那莫哥哥。好勒，记住了。”他热情回复，笑意时时刻刻挂在脸颊酒窝里。

他见那莫没有离开，拉那莫进屋：“我叫元释伊，姓希瓦。你呢，小哥哥。”

那莫正式打量面前这个好心少年，长相稚嫩，虽然已有一些男性的面部棱角感，但明显是个未成年人，看起来还没有那莫年龄大。

无比熟悉的嗓音打破一切，那莫猛然坐起来，因梦境而触发的眼泪还明晃晃盛在眼眶里，想咳嗽又极力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于是，他拐进一家不怎么起眼的小诊所，并用枪抵在一名“医生”的背上，就像卡尔那样。

“放手。”桑基忽视元释伊的请求，走到路边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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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莫收起枪，虽然面前的少年根本不在意。

他又问：“那你今年多大了？听声音跟我差不多大，也在市区读书吗？”

“我不是医生。”那个跟那莫差不多身高的少年说，“不过我能帮你处理伤口———可以把枪放下吗？你保险都没开”

那莫抬手想摸卡尔的脸

“不关你的事。”那莫简短回复。

那莫确实很久没有正经休息过，教堂里的地板不好睡，夜里还要提防老鼠啃咬食物和伤口。

那莫站在沙滩上，玻璃碎片划过他的脚踝。

这算思恋吧，那莫一度怀疑是不是卡尔的魂魄一直跟着自己。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死了也不消停，可是，那莫真的很想他。

————“谁让你来这里的？！你他妈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元释伊！”

这个少年好能聊，那莫撇过头不回他的话，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什么是“读书”。

“小哥哥，你怎么哭了？”少年见一滴泪滴在地板上，问道。

那莫：“”

“你是本地人吗？捡的枪不能露出来，这里治安有点乱。”少年边处理伤口边说道。

“这简直是对教师行业莫大的侮辱。”

那莫打了一个哈欠，疲惫靠在椅背上，“别再说了，听困了。”

果汁递了过来，那莫发不出声，仔细端详卡尔的脸庞，偏长的头发顺溜放下来，连眼角都没有疤痕。

“等春天来，我准备买一艘船，再雇点水手，洋洋洒洒当个老板。我们就在这里过日子怎么样？”

本该在市里读书的元释伊出现在雅图帕，他知道桑基不会听自己解释，无奈道：“我错了，我错了！哥！爸妈不知道我过来了，别告诉爸妈啊，他们会担心的。”

“我才十五诶，你比我年龄大是不是该报大学了。我爸爸就一直催我去学医，但我不喜欢，我觉得教书育人更有意义些。”

想到这里，那莫不得已苦笑出声，心口密密麻麻地刺痛。卡尔的身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就算是听到“读书”二字也能想起他，但一切又都是徒劳的。

元释伊热情到与大环境格格不入。

“你不是困了吗？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碘伏的味道并不好闻，那莫捏住椅子边一声不吭，不过这个人手法熟练，疼痛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剧烈。

那莫身无分文，他说：“麻烦帮我处理一下伤口。”

他在那里站着，踏不出一步，望着卡尔的背影逐渐模糊。

那莫精神上一直紧绷着，早已疲倦不堪，在少年念念叨叨下，莫名有了些许困意。

看向少年无比真诚的眼眸，他不是本地人，他的眼眸更加清澈，没有利欲熏心、没有视钱权如命，就像是从山涧流淌下来的泉水，一尘不染。

可眼见面前的小哥哥不回他，少年又叽叽喳喳说些其他的，什么国民素质有待提高，教书事业高尚有前途，什么义务教育可以引进国内里，大肆修建学校等等

那莫的警戒心时刻高悬着，也没有闲谈的心思，撒谎道：“我不是这里的人。”

母亲曾说，梦里能看清模样的都是死人。

他看见一道孤独的影子，稀薄的金光打落在那人的肩头，一点点向远方走去。

桑基还在训斥自己的弟弟：“我不管你怎么过来的，也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立刻滚回去。”

可轰然，在毫无逻辑的梦里，那莫回头一看。

“那莫。”

怎么会这么凑巧。

那是卡尔

可惜他学不会卡尔那种冷淡悠闲又有压迫感的语调，即使拿着枪也没有多少威慑力。

他能听见小窗外的风声，像金黄沙滩上拂过的海风。一阵阵卷起的无边海浪，与落霞相交的蔚蓝海洋，几只飞鸟从头顶滑过。

见少年生着闷气又细心裹纱布，那莫不经觉得好笑，“我没上过学，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很正常。”

他从柜子里翻找出碘伏和纱布，示意那莫坐下，“我先给你清理伤口，会有点疼。”

他只短短在卡尔那里学过几个字，算文盲吧。

那莫一头雾水，不解地盯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