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生---- 一事无成的成功者(8/10)111 太平记
此即佛云所谓:分开六块顶阳骨,倾下一桶冰雪来。
初读此文时,我还是一个中学生,未解世事多忧,后来大学期间重读,着意于研究贾谊思想学术的演变过程,也未多留意,直到如今,为了写这篇文章又重新精读一遍,方恍然觉着如雷音贯脑,方知何为大音希声。
似又听到,在丙辰年的那个中秋,响起在长江边上那阵阵大笑: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全载此赋后,太史公再不多落一字,直接就向后一步大跳,一步就是一年多。
后岁余,贾生征见。
贾谊,终于回朝。
关于这次回朝,有一首很美丽,也很忧伤的诗,为我们做了一个精彩的剪影。
贾生。
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李商隐的政治生命与贾谊有相类的地方,在被器重和看好的短暂灿烂之后,便非自愿和不自觉的卷入了政治斗争,并因此而在后半生完全丧失了发挥其政治才华,实现其政治抱负的机会,是以,在这一首诗中,我们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他代贾谊所抱的不满和失望。
确实,对一个一直以政治家自命并长期被压制冷落的人来说,在终于重新得到信任和器重之后,却首先是被希望能够将才华展现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这的确近乎于一种嘲笑,而且,是非常冰冷和深刻的嘲笑。
但,公允的说,我们还是应该全面考察一下这次询问的大背~景以及思考一下汉唐文化的差异再来下结论的。
首先,看一下太史公的记载罢:
后岁余,贾生征见。孝文帝方受厘,坐宣室。上因感鬼神事,而问鬼神之本。贾生因具道所以然之状。至夜半,文帝前席。既罢,曰:“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厘,就是祭祀时用的肉啊水果啊什么的,这里是一种非常精炼的说法,说他刚吃过祭祀用的东西,意思就是说汉文帝刚祭过祖,宣室,是一间宫室的名称,位置在未央宫的正北,具体有什么特殊用途我还没弄明白,但位在未央正北,又是在祭过祖先后来这儿坐,那大约该是静室一类的东西。
具体故事和李商隐概括的差不多,可多了最后一句:“吾久不见贾生,自以为过之,今不及也。”
哎呀呀,我很久没见贾谊拉,一直觉着他该已经废了,可没想到还这么能耐啊!
请注意,汉文帝在最早时候是很清楚贾谊的才华的,不然也不会超迁他,可为什么现在会有“自以为过之”的想法呢?因为他在心里面,实在是已经觉得贾谊已经废定了:在那种烂环境下面,大概早就是每天酒酒肉肉pl的自暴自弃了吧?
这样想的时候,他可能还会有点遗憾和心痛,不过也无所谓,天下那么大,人才这么多,经不起挫磨的,废了就废了吧。
没想到,结果却是“今不及也。”
好家伙,这一下汉文帝可是大吃一惊了。
我想,那时候,到后半夜的时候,汉文帝肯定是在不停的揉着眼睛,上下打量贾谊,最后为了要看清楚一点,就干脆再向前蹭几步。所以才会“前席”。
(前席,就是从跪坐的地方向前挪几步,那时候人见面都是跪坐着说话,把屁股压在后脚跟上,这姿势我也试过,不行,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了,贼酸贼酸的,想想他二位能这样顶一晚上,真是不服都不行。)
小子,行啊你!
前面说过,从两篇赋文的差异中可以发现,贾谊在这三年中至少是重新研习了老庄思想并有了很好的掌握,另外,关于神鬼之事,他应该也是在长沙期间研究并提升水准的。
为什么?
前面有说过,贾谊的出身学派是法家,这家都是什么人?商鞅,除了老嬴家最大那主谁他也不认;韩非,一开口就咬着五蠹叫劲;李斯,都到了快被赵高整死那会还记着“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者”和“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搏’”,到推出去杀头时也只掂记没法拉一黄狗去打猎了,半点“我作鬼也饶不了你赵高!”的心思都没有。
说白了,法家的人就只信法,不信皇帝不信臣,不信忠贞不信亲,天地鬼神,伯考先妣,皆不足信惧,他们就只信严格周密并被可靠执行的法律,连自个儿都信不过。你说,这样一群主会没事捧个小神主在心里运气念念叨叨?鬼也不敢信啊!
并且,研究一下新书,也会发现,贾谊在第一次入朝期间的言论,虽然出现了一些与邹衍(对,就是纪嫣然她师父,项少龙的便宜师丈人)五行兴替学说相关的东西,但几乎不涉天地鬼神之事,所以,他没道理在那时就已经精通鬼神之说了,要不然,就凭他第一次入朝那牛劲,那懂得蹈光养诲?一定早就显摆开了。
请注意:在汉朝,儒只是一种把持了祭祀权的学术集团,与后世的宋明理学差老鼻子了,理论底子也不行,论语不怎么熟,倒是一开口乱冒阴阳家那套东西,那时的朝廷上下,简直可以说除了迷信就是迷信,除了看过秦始皇的笑话,不再乱整不死药外,其它的是一样不拉,特别是谶纬之学,在汉朝时简直是光大至无以复加,也不知害死了多少人。
可,皇帝信啊!
上若好之,下必从之,楚王好细腰,宫娥多饿死的道理就在这里,考汉一代,指着扯这些个祥瑞啊,谶纬啊,冲忌啊之类的东西升官的一百两百都挡不住,中间连宰相都出过,在当时,要懂这个,就象今天会两门外语还有在美国拿的ba证书似的,一出门倍有面子,那是光荣啊!
你说,贾谊当时要就懂这个,他能在自个的奏折里一点不提?
自古穷病思鬼神,祈天总源不信已。象法家的人一向刚毅刻薄,没听说有谁信这一出,在我的估计中,贾谊该是失意长沙之后,一时间没法接受现实,开始思考人生的道理,就象当初中国二十年代人人喊自己有办法救国,千种理论百家主义大串场一样,他那时脑子里该也有过一出大串场,而那篇鸮赋,则应该是他对自己的一个阶段性总结。
从后来他的文章及政论来看,他仍然不象很好这一口,大概是当初曾有所研习,最后喳摩出它不大可信,但不信归不信,学问底子在那里,到底是研究过的人,一说出话来还是不一样,所以汉文帝还是要听他的,而且觉得他讲的好,“今不及也。”
之后,则是对贾谊的再次任用:居顷之,拜贾生为梁怀王太傅。
很快,就又让他当太傅了,不过,这次是给梁怀王当太傅。
梁怀王,这和长沙王可是大不一样了!
那是谁?汉文帝的小儿子!而且是很得他欢心的小儿子!
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贾谊回来了,真正的回来了。
汉时无立长之制,皇帝中意谁就是谁,为此没少闹心,当初老刘家一开国时刘邦就差点把那傻儿子换成了和戚夫人生的小如意便是一例,后来汉灵年间刘协和刘辩的两家亲戚大打出手打到何进袁绍董卓纷纷往皇宫里跑也是一例,而且汉文帝本身也不怎么硬气,数长论贤都排不着,是周勃他们一拍脑袋选上的,更不大在乎这个。总得来说,梁怀王在当时看来,至少是有希望的继承人之一,贾谊给他当太傅,比诸当初呆在长沙当太傅,那落差,也就和他当初从太中大夫一头栽到长沙去的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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