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刚刚入仕不满一年的中书舍人，也从繁花似锦、人人追捧的大好前程，落到如今整日清闲无事，无需伴驾，也无人过问。

谢澜脸上没什么表情，深秋的风带了寒意，卷起枯叶，吹过他绯色的衣摆。他站在宫道旁排列整齐的松柏树下，仿佛一块精雕细刻的玉雕。

姜鸾歪着头看他，轻笑，“怎么又是你，谢舍人。本宫没记错的话，你的官职是中书省的中书舍人，不是本宫手下的东宫舍人。二兄病着，不召你随侍，你在御前的差事轻省，就回你的中书省值房去。整日盯着我做什么。”

新帝登基后，政事堂以王相为首，议八月里的从龙之功。殿。”

政事堂议定了谥号，捡新帝人清醒的时候呈上去。

每日伴驾、负责草拟诏书的中书舍人，十日里有八日点他随侍御前，是中书省炙手可热的红人。家族里极为看重他，给他在极靠近皇城的坊里专门安置了一处宅子，一应用度绕过他那房的公中月例，只需他一枚私章，不管开支多少，从族帐上直接划走。

顾娘娘盯着虎儿圆润红润的脸蛋，闭了闭眼，忽地滚落下一滴泪来，结结实实把奶娘惊到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抱着小殿下就要惊惶往地下跪。

“但若是皇太女殿下过来，听了通传，你便把虎儿抱进里间，有人问起，你便答‘小殿下睡了’。若是实在躲不过要带出来，务必你亲自抱好了，莫叫皇太女碰触到虎儿。”

“但我什么要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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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皇后的头衔倒是变成了太后，但宫里又多了位顾皇后，新帝正妻，正经的六宫主人。谢娘娘这个太后还不是上一辈的长辈身份，只是个长嫂。

奶娘又是震惊又是迷惑，呐呐地应下，“是。”

姜鸾刚才路过时，叮嘱了值守小内侍不要打扫落叶，隔了半个时辰过来，夹道上果然已经被风吹落了一大片的银杏落叶，黄灿灿地煞是好看。

他初入仕时，皇后谢娘娘是他嫡亲的姊妹，他是正经的国舅爷，在延熙帝面前深得信重。

咿咿呀呀地要娘亲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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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捡起几片形

就此定下了‘灵’字的恶谥。

谢氏族内给他的那处宅子虽然没有收回去，但再想以私章直接从族帐里划走开支，已经不能了。

新帝姜鹤望在龙床边剧烈地咳嗽着，握住御笔，朱笔重重写了个‘甚好’。

说完径自喊，“文镜，带路。”甩下谢澜走了。

家族把之前给他的所有优待转给了他最近炙手可热的族兄，谢征。

那道背影虽然纤细而单薄，个头至今未到他下颌，却仿佛是迎风盛开的一支栀子花，那娇小的身形里蕴含了许多鲜活力量，脚步声都是皇城极少见的轻盈活跃。

八月初十的那场动乱里，谢征在城外按兵不动，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

姜鸾点点头，“对了，他如今是中书令，是你顶头上峰了。他的令你是要听的。”她背起手悠悠然走出几步，

谢澜垂眸行礼，“臣奉了裴中书之命，看顾着殿下，督促殿下用功进学。”

他默不作声地跟随上去。

“以后懿和公主来了，你不必刻意躲避，照常即可。”她拿帕子轻轻拭去泪滴，继续往下叮嘱，

延熙帝登基短短两三载，穷兵黩武，耗空国库，戕害手足，京城连续遭遇两次险境，险些动摇了大闻朝根基。

顾娘娘把她拦住了。

谢澜在风里无声无息地站了一阵，视线落在前方走远的背影上。

顾娘娘挥退了奶娘，把虎儿抱进怀里，亲自哄他玩耍了一阵，喃喃低语，

“虎儿，快些长大吧。你耶耶如今这幅样子，你再不争气些，将来你的大好江山也不知落在谁的手里。”

虽然无人明着打压谢澜这个先帝时的国舅，但明眼人也都看得出，他被延熙帝连累，仕途受阻，想要再进一步，今生是难于登天了。

姜鸾从紫宸殿出来，和二姊并肩走了一段路。

明眼人都知道，谢娘娘大势已去。

出仕不到一年，延熙帝猝然驾崩，谢皇后离开京城，远远地避居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