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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远看如雾,近观便恐亵渎。

永宁帝似已倦极,懒于应付人事,半阖着眼道:“你不是早该知道了么,从输了那盘棋,你便该知道会有今日了,今日何必又来扰我?莫问,莫问,且由着我长睡一场罢。”

裴寂闭目,淡淡道:“你若不是她的父皇,不是我的皇兄,我必不容你活到今日。”

待阿妩走出垂拱殿,殿中的角门却兀自开了,又走进个人来。

“江山持之弗易,一跌百碎,倘若心思太软,又怎么坐得稳金銮殿?”

又等了约莫盏茶的时辰,裴寂见他闭目不动,以为他已然睡去了,转身预备离开,却蓦然听他道:“天下有弑父的儿子,也有食子的父亲,你此生注定无子,又怎能体会这其中心情?”

刀刃虽利,难免有反噬之时,可他却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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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让他将刀锋对准自己的女儿,他恐怕宁可自折,也不愿伤她分毫。

她问:“还有旁的事么?”

裴寂心生苍茫之感。

锋芒毕现,亮如雪刃。

“……罢了罢了,十二,去吧,去陪着她,陪她看看日月山河。”

榻上人睁着眼,时不时转两下眼珠,一副行将就木之态。

阿妩接过瓷瓶,捧在手中看了片刻,道:“多谢。”

良久,终是裴寂先开口:“你非要如此么?”

他要这颗帝王心,坚硬如舍利,沉珠在渊。

永宁帝闻言,费力地撑起身,左右摸索,从角落里摸出一个瓷瓶,不算大,胜在瓶身光洁如玉,上绘云雾江山,每一笔都暗挟风霜,绝非俗品。

他枯瘦的手捧着瓷瓶,两厢对照,更显苍老——帝王虽贵,也是一身凡骨,老了要生斑起皱,动作间尽显苍迈迟缓。

他说:“山河好颜色,莫要打碎了。”

“呵。”

裴寂抿唇不语,眉间升起一丝怒意。

弃世之人,世道未尝不

他偶尔也会想,虽生在皇家,亦是骨肉,绝非萍聚,却不知为何凉薄至此,哪怕走到众叛亲离也不忍一手布下的棋局翻覆,到死还在算计。

永宁帝喉间滚出一声笑,又被这笑呛了一下,连着咳嗽几声,喘息着道:“……十二,你以为,还有旁的法子?”

正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他道:“你的好儿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阿妩站住脚,没回头。

永宁帝笑了笑,语调平淡,好似在议论旁人事:

他扭头看向榻边人,因是躺着,便觉这一身玄衣的青年如立山巅,周身威压更甚,全然不见从前温润之风。五年北地风霜,如玉人手中刀,切磋琢磨,终将这块璞玉打磨成了他想要的模样。

终是转过身,缓缓步向里间垂地的黄龙隔幔,这时,身后卧在榻上的人却忽然出声,断断续续的词句如呜咽的风,初听不知是何语,再回味,才能依稀分辨。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如槁木,一个如白石,凑到一处,别样的冷清。

说罢,又想再说些什么,却到底没开口。

又看了一眼那龙榻,他回过头,朝着眼前一片明黄道:“皇兄,既睡了,便莫要再醒。”

待颤颤巍巍将瓷瓶递了过去,他声音已然有些中气不足,缓声道:“这个赠你,聊表谢意。”

他目光空洞,神思不知游离去了何处,口中又喃喃道:“……要有一点恨才好,有一点恨,才记得,才能沉到底。”

-

是裴寂。

半晌无回音。

果然,裴寂垂眸,复又抬眼看他,语气极为不满:“你分明可以好好同她说,又何必这样在人心上捅刀子?”

他缓步走近龙榻,负手立在一旁,帐幔边上垂的条条流珠坠子也静默着,影子投到他玉白面庞上,如帝王冠上十二旒,遮尽悲喜。

他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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