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光崇被一个小姑娘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倒了。

小区的灯堪堪开了几盏，大过年的，就算是高档小区坏了也没有来修理。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平日在官场上从善如流的他磕了巴，把已经到舌尖的那些为自己家小子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脱下大衣裹到她身上，长辈似的关切邀请她：到家里喝杯热水，我给你打电话教训那小子。

您很爱她。

她看起来没什么反应，苍白的嘴唇动了两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现在又多了一条。

再对上宋阮一双漆黑的眸子，他觉得尴尬又愧疚。

他没告诉我。

您怎么没回市里过年？

靳光崇是回家取伞准备去接张吟的。

他握拳到唇边清了清嗓子，语气尽量放轻松。

靳光崇觉得这姑娘挺奇怪的，但偏偏身上又有一种和沈觉那小子格外匹配的味道。

没等他回答，她又说了：阿姨会来陪您，对吧。

她也很爱你。

可谁来爱她。

温润英俊的男人笑了，连脸上的细纹都是迷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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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他生气，也知道自己有错。

她是沈觉的谁啊，在大人眼里，他们狗屁不懂，小学生一样非主流的谈情说爱，她凭什么跟着人家喊舅舅、舅妈。

啊我啊

克数很重的大衣压到肩膀上，像雨突然落大弄折了裂痕四布的枝桠。

薄雾阴雨中，瘦弱的背影孤零零站着，却有一种古老的苍劲之感。

宋阮的防线崩溃了。

消息没发，门也不敲，就这么吹冷风、淋雨站了两小时。

靳光崇在心里啐那狗小子，有出息长本事了，跟人姑娘玩冷战，一声不响就跑掉，留他一个老人家在这里收拾烂摊子。

总要有个人低头，她人生第一次主动去找一个人。

宋阮？

宋阮抬头看到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缄默盯着看许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

他心思很细腻，捻了捻衣领，不让一点寒风雨露泄进去，然后鼓励她，笑说：能不能跑几步，我有点冷了。

但她犯病，心里别扭，本质执拗，来了又不让他知道自己来了。

医院事情太多，就只能委屈她跑来跑去的。

象的症状。

那股劲上来了，宋阮卑微得像沙漠里干枯的荒草。

沈觉没再联系过她，就连她发的消息也都石沉大海。

原本是想恶心阮丽，但现在觉得没什么必要，阮丽又不知道喊她舅妈的是自己女儿。

找沈觉？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从昨晚开始就心情不好，今天一大早回市里跟他爸妈过年了。

是一朵腐烂的玫瑰，在溃臭隐蔽的心底深处，不经意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她只觉得烦、空、冷。

这就是县城，不管开盘时多豪贵的小区，到最后总会因为物业费昂贵、管理不当等理由搞得一塌糊涂。

意识到她穿得单薄站了很久，面颊通红，唇色淡暗，微微颤抖，他第一时间想的是：别把人家家的好孩子弄生病了。

风一吹，她的眼睛覆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鼻腔像被灌注了刺激的液体，辛辣辛辣的。

花圃阴影处，长身伫立，如同电影旁白看完无声的放映。

靳光崇察觉到她的失落，或者说是一种不可名状、无法调解的糟糕情绪。

她不叫舅妈了。

本质是小地方的人喜欢计较，没那么多精力追求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