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2/2)111 将军令/蚕茧
欢庆转头看了他一眼,月光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昨夜月明,今夜风寒,风又飘飘,雨又潇潇,望断天涯,何处见家……」
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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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万不要妄自菲薄!」王毅充对着欢庆一拜,「王毅充一直从心底敬重将军,如今我们到了这般境况,却不是将军所为,实在是我燕帝与太子……太过荒谬无能。」他说着重重嘆气,「老将军鞠躬尽瘁,竟也锒铛入狱,如何叫人不心寒!」
「我爹的罪名无可厚非。」欢庆看向天空中悬挂的弯月,「假若当初我甘于平凡,一直默默在军中做一个小士卒……」
她蜷缩起身子,抱住双腿,蓦然想起多年前那些朝阳暮霞,她穿着又小又可爱的衣袍,满头大汗地练拳扎马步。那时她身侧的爹爹,她一向都未有注意他的脸,总是害怕他多说一句话便是又要罚她。如今回忆起来,那时爹爹是否笑着?是笑着的罢。
庆接过披风,看了眼不远处的营地,「将士们歇下了?」
欢庆轻轻一笑,「不用了。」
王毅充怔住。
「大才又如何?」欢庆道,「高才如商鞅李斯守不住秦,二世而亡;忠勇如李陵韩信,又是何等下场?」
林中秋风呜咽,凄凄而语,仿似是为这些满身伤痕的士卒落着泪,拂面而过,似是有冰凉的水珠掉入眼中又流到面颊。
「将军大才,怎能屈居士卒末位?倘若没有大将军,我燕军怕是连今日都撑不到了。」
欢庆语声沙哑,岁月刻出的沧桑夹在字句间,随着微凉的秋风在夜里轻轻荡漾。
唱了没几句,不远处的营地里突地跟随进了微弱的歌声,每唱一句,那歌声便稍稍响亮了一些,唱着唱着,这停歇了没有多少人的小树林便充盈满了歌声。
欢庆又道:「高才如困兽,忠勇似木枷。明君也好,昏君也罢,一朝为臣,半生事君王。多的是狡兔死,多的是良弓藏……」
他有些结巴,从前若是欢庆这般模样,他定是不会多说一句话的。可自从知道了欢庆是女人,不知不觉便会生出「女儿家受不得这般脏」、「女儿家到底是有些柔弱」的念头,他下意识将这些念头与欢庆去重合起来,却连自己也说服不得。
她闭上眼睛,将泪意嚥回了肚子里,跟着王毅充唱道:「古来征战,多少归人。野营万里,年年埋荒。海阔云长雪山暗,飞沙扬鼓破敌关……」
「我……」王毅充话不成句,只得垂下手臂嘆气道,「大将军,是末将无能,难为你了。」
比如现在,她神色淡淡,对身上的脏污与血迹毫不在意。
他迟疑了些时候,将缠在护臂上的白布给解了下来,说是白布其实也是沾了许多灰泥与血,「大将军,末将给您汲点水,洗一洗吧?」
他情牵心动,轻轻哼唱起来:「杨柳青,飞花漫,雁飞碌城外。故人远,寄书难,游子何时还……」
他听着心生悲戚,古来忠臣能将总是没有太好的下场。便是如介子推,割肉事主却也抱树而死,成焦炭一块。
王毅充道:「还是洗一下罢,您……您是女……女……」
「歇了。」王毅充看到欢庆身上的血污,这几日他们一边与那些亲兵纠缠打斗,一边赶路,几乎没有正经歇气的时候,这会藉着月光,依稀可见她一身甲冑沾着暗色血迹,脸上也东一处西一处地搭着已经干透的泥和血。
「风萧萧兮誓家国,壮士去兮伴寒鞍,何处吹芦管,我以我血,为君守尽城上砖。」
欢庆又轻轻一笑,「我才是大将军,『无能』这样的罪名如何能先落到你头上?我带兵多年,到如今竟是这般田地了,前有狼后有虎,什么都这样渺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