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看着浪荡，心中却嚮往着安定。

半夜，主营内歌舞昇平。

抱着酒壶，严元衡陷入深重的自我厌恶。

他每走一步，心口都绞得发痛。

严元昭和时停云一道摘起身上的鹅毛来。

池小池代时停云问道：“你是得了快活了，那若是对方对他只有兄弟之谊呢？”

他养的两隻小黑龟似有所感，从小池子里浮出了两隻圆溜溜的小脑袋，打量他一阵，又咕噜噜地爬回了池中。

时停云或许根本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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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停云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想，果不其然。

在飒凉的秋风里，严元昭于军营附近找见了时停云。

……左右他已经快将实物仓库给兑干净了，连第二个备用卡仓也建立了起来。

“你昨天吃饭的时候閒提了一嘴，这几天总有鸟叫，吵得睡不着觉。”严元昭道，“他昨天在你帐下不远处吹笛，吹了一夜，还用长竿赶鸟。”

严元昭把五花大绑的鹅一放，又开始泛坏水：“等我回去，就在后院养一群鹅，再骗锦柔叫她去抓鹅。”

但就不知元昭何时能认清自己的心意了。

这大概便是严元昭的爱了。

严元衡越走越快，同时伸手入怀，摸出了那雕着月桂的酒壶，抱在胸前。

不过也没能送出去，想这些又有何意义。

那是时停云的，在亲口饮过后，他便将酒壶信手丢给小兵，忘了索回。

时停云明不明白不要紧，但池小池明白，的确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哪来的敌？”严元昭好气又好笑，“南疆投降啦，撤兵百里，况且欢庆的只有主营，外围明暗哨延伸出十来里地，再安全也没有了。”

若停云当真心悦于他，他又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时停云大笑。

时停云：“说好的不是两隻？”

他说：“巡查，以免有敌趁夜入侵。”

时停云还未回神，严元衡便起了身，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值得行云停留之人。”

严元昭支起一边膝盖，道：“六爷从不争自己得不到的。但能得到的，我绝不会放。若我是喜欢啊，岂管他世人口舌如何，我得了这百年快活，岂是那些愚人能享受得了的。百年之后滥嚼的舌根，千年之后也会化为土灰。”

严元昭拉他一把：“快走快走，元衡傍晚放马，也不知去了何处；那些个副将，个个尊

严元昭一头长发已乱，索性解放了披散在肩头：“区区一隻鹅而已，你以为你六爷抓不回来？”

严元衡一路快步逃回营中，入了营帐，坐在榻侧，取出酒壶，在掌心细细摩挲一会儿，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握紧酒壶，揭开挂着银褡裢的酒壶盖，闭上眼，对着壶嘴一气灌了下去。

时停云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又抬头认真望了一会儿他的眼睛，确认那手温热，眼里有光，才放下心来。

——他的逃避，说到底与那些猜测无关。

时停云望着严元衡的背影，一时无言。

在他沉思时，严元昭竟然一身鹅毛地回来了，手里提着一隻大鹅的脖颈，布满尖牙的喙和双掌被他用腰带绑起。

严元昭浑不在乎：“那也得说明白啊。说明白，做一世兄弟；说不明白，落一世糊涂。”

他也不知今日随身携带这酒壶来寻时停云，究竟是作了何种打算。

他低头掸着膝头，说：“昨天，元衡管几个士兵借了当地的土烟。”

时停云闭口不言。

严元昭啐他：“去你大爷，你说得轻鬆，你去抓两隻。”

严元昭已有薄醺，伸手去拉他：“你作甚？喝酒去。”

时停云道：“你说这作甚？”

他继续道：“那烟劲儿大。你也知道，他每日定点起居歇身，只能靠着抽那个东西提神。”

“没事，当个笑话讲呗。”严元昭轻轻鬆鬆地耸耸肩，“他就是个傻子，李邺书被时将军调去身边，他另寻找两个兵士赶鸟就行了呗，再不济，他手下也有几个可用的侍卫。交给他们做，有这么不放心？”

在这番喧闹里，却不见时停云和严元衡的踪影。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得陪着她。不然她得被咬哭。”

……还真被他捉了一隻回来。

他又见过锦柔，知道她也非是俗气女子，与元昭处一处就能处出感情。

严元衡本想让时停云来找自己讨要，可是一放就到了今日。

或许，等到停云找到意中人的那一日，自己的心也会跟着死在那一日。

南疆籍的兵士唱着南疆民歌，中原的南腔北调地唱起了黄梅戏和评弹，唱得好的没有几个，多数都是荒腔走板，但就着南疆美酒和烤得吱吱流油的小羊羔肉，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时停云嗯了一声。

……他连个酒壶都送不出去。

他在来回走动着，长靴踩在湿软的泥上，发出细微的水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