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双蓝底银边的战靴踏了出来，踩着车辕，砰的一声沉重地落在地上，尘土飞扬。

都觉得“薛郎甚美，世人甚丑。”

“薛郎甚美。”

这场雨下了四日才停，云开雨歇时，一队车马铃响叮当，踩着积水清潭，踩碎一地天光云影，停在死生之巅山门之前。

墨燃也起身相迎：“伯父。”

顿了顿，又问：“对了伯母，这药苦么？”

“哦好。”薛蒙又起身去里间翻药柜。

反过来道理也是一样的，儿子是孔雀，老子必然也会开屏。

堂堂一派之主，进来前毫无先兆，惊得王夫人差点把药勺裏的粉末给洒了。她错愕地睁大美目：“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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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正雍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扭了圈儿脖子，笑道：“哎哟，这马车坐的真累死我，总算到家了啊。”

“世人甚丑。”

“好、好好好！有楚晚宁在，我就知道一定不会有闪失，哈哈哈哈——对了，你师父呢？又一个人闷在山上捣鼓他那些小玩意儿？”

这柄扇子名震江湖，究其原因，除了扇子的主人功夫了得之外，还因为扇面上写的字实在太尴尬。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壮汉，一身蓝银轻铠，蓄着整齐的络腮鬍子，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他看起来很粗犷，但铁塔般的大手却偏偏摇着一把做工精緻的文人扇，说不出的怪异。

墨燃俐落地将材料递给她：“伯母，这个药要熬多久啊？”

竹帘撩起，裏面探出一柄悬着鲜红穗子的摺扇。

“不用熬，冲服即可。”王夫人说道，“待我将粉末研好了，阿燃能给玉衡长老送去么？”

若对一个人的感情，只有纯粹的喜爱，或是纯粹的厌憎就好了。

他忽然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这伯父性烈如火，容易衝动，前世伯父的死，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归咎于

“娘，称好了。”薛蒙盘腿坐在她旁边，把药草递给她。王夫人接过来，闻了闻止血草的气味，而后道，“不行，这草和广霍放一起久了，串了味道。製成的汤药会效力受损。再去拿一些新鲜的来。”

丹心殿内，王夫人正在调配药粉，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墨燃和薛蒙。

殿中的人正专心致志地配药，殿门口却忽然响起一阵爽朗豪放的大笑。薛正雍大步流星地进到殿内，容光焕发，喜道：“娘子，我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扇子“啪”的一声打开，只见朝着别人的那一面，写着——

朝着自己的那面则写着——

墨燃笑道：“没什么。”但顺手从果盘裏抓了一把糖果，塞进了衣袖。

墨燃闻言，有些尴尬：“师尊他……”

王夫人继续道：“五灵脂三钱，菟丝子一钱。”

她柔声道：“止血草四两，首阳参一支。”

说罢，白衣绯伞，飘然离去。留墨燃一个人站在雨幕裏，数着花瓣：“一、二、三、四、五……啊，真的是五瓣儿啊……”

“啊，燃儿也在？”薛正雍长得魁梧威严，言谈却十分和蔼，他用力拍了拍墨燃的肩膀，“好小子，一段时间没见到你，好像又窜了些个子。怎么样？彩蝶镇之行可还顺利？”

墨燃原本是不想送的，但看了一眼薛蒙的背影，心知如果自己不送，那么送药的人必然是薛蒙。

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薛蒙单独和楚晚宁呆在一起，于是说道：“好啊。”

墨燃眯起眸子，站在结界之下，脸上那种稚气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这扇子的主人是谁呢？正是在外面逗留了两个多月的死生之巅尊主，薛蒙的父亲，墨燃的伯父，薛正雍薛仙长是也。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扇柄轻摇，方圆百里都能嗅出扇主人自恋的味道，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薛蒙长得眉清目秀，和他那位遒劲孔武的老爹浑然不同，但至少他们骨子裏是相似的——

“有些苦口，怎么了？”

正面夸耀自己，反面嘲讽别人。

再抬眼，楚晚宁已经走远了。

墨燃笑道：“还算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