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谢朗说。

谢朗下了车，用钥匙把玻璃屏的开关撬开，玻璃后面的广告纸露出来，是有代言人巨幅写真的最新款手机广告。

挂掉电话，谢朗让郑江绕个弯，去西城区的一个公交站点。

郑江笑了一下，把音响的声音关得更小了点儿。

谢朗低低地嗯了一声，更深地把脸埋进他胸口，风吹起他的白衬衫下摆，从远处看上去，也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清瘦的青年，没有什么神通。

被埋在时间的乱石堆里的那个青涩的谢朗，那个原本已经绝不可能被找回来的谢朗，如今被他奇迹般地翻找出来，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你跟他聊聊，愿意上中专还是愿意上高中，看他自己的意思吧，要是他真想上，咱们还是供他，别的可以不管，但是上学的事儿不是小事，总不能让他成个无业游民，在社会上为非作歹。”

韩文润笑着说，“行吧，打赢官司是挺好，沉冤得雪，可原告那两个家属还在拘留所关着呢。”

郑江转过身就把他抱进了怀里，眼前是车水马龙，耳边是喧嚣市声，东方的朝阳正从楼层间升起，郑江用力抱着他，传递着体温和心跳。

谢朗笑着夸他，“真乖，我的爸咪。”

谢朗道，“关着吧，再委屈再有理，也不能在大马路上泼人油漆。”

郑江不得不承认他比自己考虑得周全，于是点头道，“听你的。”

他坚实的怀抱可以变成永久的港湾，专为一个人而开放，他永远站在这里拥抱着他，绝不会走开，绝不会摇晃，绝不会掉过头去。

谢朗看了眼正在开车的郑江，慢吞吞地说，“我嫌钱少呗，我现在要养家糊口，也不能光靠我男朋友啊。”

郑江难以接受，也无法想象谢朗当时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谢大律师能力超群，备受尊重，却不知道原来他有过这么艰难而狼狈的过去。

70-1.

再下一层，再下一层，终于露出一张法律援助的公益宣传广告，郑江的目光全被那画面所吸引。

“嗯呢，原告胜诉，”韩文润顿了顿，“诶我怎么感觉你一点也不意外啊？”

。”郑江说。

谢朗笑出了声，“嗐，这点儿信心我还是有的，不信仰法律正义还怎么当律师啊，前几年是地方驻京办拦着，过了那个坎儿就没问题了。”

月珍跟谢朗要钱的事情，他们经过沟通达成了共识：不能要多少给多少，除非他们觉得的确有必要给，而且必须两个人商量着来，这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一个人不声不响就给了。

“对了，”郑江想起另一件事来，“我弟弟的择校费你别管，育才高中是我们那儿最好的学校，他去了也跟不上，反而浪费钱，他不是读书的料。”

韩文润说，是啊，又感叹道，“学弟啊，你既然猜着能打赢官司，怎么最后不帮他们一把？赚个好名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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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之后的一个早上，郑江如每日一样送谢朗去上班，在路上谢朗接到韩文润打来的电话，韩文润说，“泼你油漆的那个案子，昨天判了，我刚刚才知道。”

郑江茫然，两人一个名牌大学生，一个初中毕业生，对此都毫无了解。

只是有被好好地保护着。

公交站的玻璃挡板后面都张贴着广告，有商品类的，有服务业的，上次郑江就在这附近看到了家政公司的广告。

过了一会儿，他说，“郑江，你看那个广告位。”

谢朗被他逗笑了，“真没公德唉。”

郑江对路况已经熟悉到不用看导航，很快把车开到了附近，放慢了速度沿着路边开，问谢朗要做什么，谢朗却没回答，只是看着窗外。

上面的几位律师，有一位被涂黑了整张脸，完全看不出是谁，谢朗回头朝他笑了笑说，“这个是我，这整条街的广告上的我，当时都被人涂黑了。”

他撕开广告纸的一角，轻轻往下拉，下一层是少儿英语培训班，纸张已经有些旧了，是过期的广告。

郑江走上前把那一层广告纸都撕下来，不由分说地塞进旁边垃圾桶，然后用力关上了玻璃挡板，震得不锈钢边框嗡嗡直响。

谢朗看着他，想了想说，“上技校也得交学费吧？”

郑江点头表示赞同。

谢朗笑了笑，“终于判了。”

他不断地亲吻谢朗的发旋儿，坚定地说，“都过去了，阿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