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林看她半张脸埋在马克杯里，微翘的睫毛垂着，视线没有看他。

她林家大小姐的名号摆在这里，班上自然不缺所谓的“跟班”和“朋友”。

没了金属细框，他一双眼显得分外幽暗，侧脸被光源照着，轮廓锋利而五官深邃。

其实谢忱昨天说的那些话她还记着，但确实没有刚听见时那么伤心了。

一霎间，仿佛沉入深海寂静之中，桌角的灯光像是质地朦胧的纱，填充进静默空间里。

林懿丘则太爱这种待在他身边自娱自乐的时光了。

她记得自己当时刚到B市，缴学费、买保险……一系列事下来，谢忱是真的一点一滴都在帮她。

比起这些人，谢忱可真诚了太多。

林懿丘也跟着笑，她瞧着水杯里漾出的涟漪，红褐色的水倒映出自己现下的影子。

小姑娘立刻闭嘴了，她捧着马克杯一本正经地喝一口，两眼弯弯，顺着他的话说：“嗯嗯，顺路，顺路。”

可她怎么记得，镇上唯一一家华人超市在中心街，来回差不多半小时车程。

那时，徐至诚刚和林佩离婚，林家联姻失败，上上下下视她为罪魁祸首。

他朝她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循循：“你不妨换种思路，那些针对你的人，往往不会这么苛责自己。”

可在“朋友”面前，她却从来不被赋予难过的权利。

很暖。手脚都是暖的。

顾承林懒得理她。

林懿丘眼睑垂敛着，语气已然带上了一种认命般的低郁。

顾承林无奈：“怎么这么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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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热的液体由口入心，最后积蓄在胃里。

顾承林不咸不淡地递过去一道目光。

林懿丘两手捧住马克杯，忍不住拆穿:“是么……”

“每次，只要我稍有情绪，她们常见的安慰就是——你看开一点，你都这么有钱了怎么还每天愁眉苦脸，你有什么资格心情不好……”

男人瞧她一眼，她便下意识朝他吐一下舌头。

她脑袋往下枕入臂弯里，在灯光下偷瞧他，黑亮的瞳仁清澈如溪，沐浴后柔顺的发丝被压得弯起。

等她抬头，他才缓缓出声:“人与人之间总存在不可避免的偏见和不理解。”

很奇妙的一种平衡，明明是清峻斯文的长相，可气质上总是存着几分不着痕迹的侵略感。

虽然有人从中作梗，但冯又谦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自己也的确没跟她提过，在这一茬上，是她做得不对。

“我上初中的时候交朋友……”

“一套标准若为谁量身定做，那只能称之为绑架，”顾承林声音很定，他看着她的眼睛，“你没有必要，拿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来圈禁自己。”

“乱七八糟……”林懿丘被他逗笑了。

自己是真的顺路帮忙，而不是有意为之。

“……”

顾承林听着，手上收尾最后的工作，笔记本关机后散热声止息，她的叙述也恰好结束。

学校初二重新分班洗牌，她成绩排名不尽如人意，通关系进的重点班。

顾承林眉头微挑，莫名有一种身份对换的错觉。

男人身体微微往她那边侧了点，双腿交换着叠起，他伸手取下眼镜放在一边。

林懿丘莫名嘴有些干，她舔一下上嘴唇，头埋下去一口气喝了一大口红糖水。

林懿丘吹开白气喝一口:“承林哥，我给你说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