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为什么会再次变得举目无亲？

可爷爷又为什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呢？

康雄看了看对着河面怔怔出神的死鸡，问了个跟刚才王西姆差不多的问题，“恨我不？”

平心而论，这道菜有荤有素确实好吃，蘑菇是时鲜，野鸡崽子炖得稀烂，香醇浓厚一锅汤下肚，除了鲜还是鲜，浑身上下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跟着叫舒坦。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可惜没有如果。

他简直不知道该恨谁。

他粗糙的掌心微微发烫，烫得死鸡狠狠打了个哆嗦，然后也不知怎的，眼眶迅速湿润，哗啦啦开始掉泪。

山打猎时没准儿也能搭把手……

死鸡以前就经常来军营贩卖柴火、猎物，很多人都认识他，如今正式蜕变为在册杂役，很快就融入到集体生活中去。

死鸡哭得眼都肿了，康雄等他哭完才道：“你得学汉话。”

王西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结果一看就乐了，红通通的舌头上一片黄腻腻的舌苔，连带着牙龈上长了好几个大火疮。

可就算是天鹅肉也不能天天吃啊！

不光人活泛，山林中的野味也活跃起来，时不时从高高的草丛中蹦出一只兔子、飞出两只野鸡，遮天蔽日的树冠里也不知藏着多少知名的、不知名的鸟儿，都叽叽喳喳叫着。

几天下来，人就白胖了，脸上也多了点对未来的期许，偶尔还会跟着大家傻乎乎的笑。

他好像有点明白这片土地为何“懒惰”：它就像一个祖宗八代都是土财主的纨绔，自家过分富有的实情实在令人提不起进取之心……

洪文给他把脉，脉象滑数，又见他面色赤红嘴唇发干，大致有了主意，“张嘴我看看。”

不过汉话一直学得不好，他舌头好像天生比大禄人多几道弯，一开口就蛇一样抖动、弹跳，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他自己急出一身汗。

太多了，如此富饶，简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因蘑菇太多，伙房最近就非常热衷于为大家烹制本地特色菜：野鸡炖蘑菇，恨不得十天里二十顿饭都是这个，早起还能用蘑菇鸡汤泡饼子吃。

死鸡抄着袖子蹲在河边，两眼发直，黑乎乎的棉袄让他看上去像一坨发霉的大蘑菇，过了许久才摇摇头。

康雄偷偷来找洪文，说自己嘴里疼，晚上也燥热得睡不着觉。

密林深处有数不尽的生机，宛如与世隔绝的另类世界，无数花草在无人的角落沉默而欢快地抽芽、绽放、凋零，悄然完成生命的轮回。

康雄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掐了掐他细得突出骨头的脖颈，“以后就跟着我吧。”

洪文不止一次被一天一变样的野草们震惊。

如果不是起了坏心思，也就不会被捉；如果不被捉，也就不会连累爷爷……

十二岁的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死鸡打着嗝点头。

因下过一场雨，林中蘑菇呼哧呼哧冒个不停，康雄每天都组织人进山训练，回来时顺道采蘑菇解决生计，就很一举两得。

虽无人观赏，但它们亦乐得自在。

康雄咳嗽几声，捂着嗓子说疼，“是不是整天吃鸡吃得？”

好像最应该恨的是他自己。

相较四季分明的中原，这片极北的黑土地实在太过慵懒，立夏之后才磨磨蹭蹭进入春天，空气中多了点暖意，沉默了一冬的大山迅速复苏，仿佛一夜之间披上绿衣。

他开始频繁跟大家进山，然后迅速被里面丛生的药草、蘑菇等野物迷花了眼。

本来美丽这种东西，就不是为了取悦别人。

如果不是他执意命人把老毛子带来，至少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个月。

憋了一整天的眼泪如滂沱大雨，伴着撕心裂肺的哭声滚落。

“吃上火了！”他笑道，“我给你开个凉膈散，吃两幅就行了。这两天可以用苦菜蘸酱吃，偶尔泡点金银花或是婆婆丁，清热败火。”